云州,黎家
雪晗居外,四个家仆守在门外,寸步不离。
屋子里,黎绾儿扛上行李,本想从窗户翻出去,岂料打开窗,只见窗外也站着两个家仆。
家仆一动不动稳如泰山,脸上毫无表情地说道:“小姐,夫人吩咐了,您得了风寒不能出门。”
“我的风寒不要紧,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湘顾才是!”她说着,不顾仪态的想从窗户翻出去,可此时黎夫人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来人!把小姐绑回房里,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放她出来!”黎夫人的语气不容任何人质疑,就连黎绾儿也吓了一跳。
平日里黎夫人待人宽厚,人也温柔,如今发令,众下人都不敢不听,纷纷上前将黎绾儿推进了屋子里。
“娘,娘!湘顾生死未卜,我得快些找到她才是,她还活着,等着我去救呢!”黎绾儿拼命推开守在门外的下人,声音中带着无奈的哭腔,“娘,女儿求您了……”
黎夫人闭眼蹙眉,淡淡叹气,“绾儿,湘顾她已经死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娘,湘顾没有死,我找到的那根枯藤……”
“就算她当时没死,但过了这么久,就连唐将军都不查了,绾儿你就别自欺欺人了!虽然娘亲也很难过,但湘顾她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啊!”
黎绾儿听后,脑中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心神恍惚,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此时端庄沉稳的黎夫人再也擒不住眼中的泪水,背过身用帕子暗自抹去。
与此同时,筇州医馆中
今晚正好没有风雪,唐湘顾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写着书信。
屋子里,彦行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身体底子好,经过这几日服用了唐湘顾亲自为他配制的药,身上的伤已快痊愈了。
“小姐,屋里属下烧了炭火,还是进屋吧,夜深了,伤眼睛。”
“医馆里的蜡烛快用完了,今日满月,我看得清。”唐湘顾揉了揉眼睛说道。
“对了,半个月后你的伤也差不多好了,就帮我将这封书信送去云州黎家,放在黎家后院的一株红梅树洞中就好,切记一定要晚上行动,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她说着便将写好的书信交给彦行,又嘱咐道:“你以后无需再戴面纱,既然你没来过筇州,那这儿的人都不认识你,带着面纱反而惹人注意,平日里在医馆抓药,最好不要出门。”
她担心萧珉或者父亲的人追查到了筇州,为了以防万一,只得先委屈彦行了。
翌日清晨,筇州城中的街道,因被下了整夜的大雪覆盖,唯酒肆有二三客人,其他门店皆闭门不开。
唐湘顾站在一户人家门口,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的眼神能够和善些,而后抬起手轻叩木门。
院子里,一个妇人应了一声打开了门,见到门外的唐湘顾后,不满的皱了皱眉,“怎么又是你啊?我昨日不是都说明白了吗?我家没钱,你上别处骗人吧。”说罢就想闭门谢客,
唐湘顾见此立马叫住道:“这位夫人您怕是误会了,我行医问诊不收钱,更不是骗子。”
妇人迟疑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昨日来不是说要十文钱吗?怎么今日就改口了?”
唐湘顾想了想,睁大眼睛露出恳求的目光,“我……三天没吃饭了,若是我治好了您婆婆的病,只要一个馒头足矣。”
妇人听后回头望向屋里,转过头又看着她,眼中依旧警惕,质问道:“那你为何每每戴着面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唐湘顾没说什么,抬起手缓缓掀开自己脸上的面纱,面纱掀开一半后,只见一道骇人的伤疤显露出来,紫黑色像是中了毒,蜿蜒的布在左脸上。
“你这脸是怎么……”妇人一下愣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戴好面纱,抚着脸说道:“前些日子上山采药,不慎被毒草刮伤,医治的不及时,这脸就这么毁了。”
妇人听后立马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叹了口气,“也是苦命的人,你且随我进来吧。”
前一日,唐湘顾本想上门问诊,却因戴着面纱,人家又听她的口音是外乡人,皆以为她是骗子,不敢让其进入。
昨日夜里,她在写书信时便一直在想,该如何让别人不识破她的身份,又能让别人对她蒙面不再怀疑。
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了毁容这一个办法,当然不是真正的毁容,不过是用颜料涂在脸上,让自己的脸看上去像是被什么有毒之物划伤一般。
唐湘顾被妇人带进屋里,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茅草铺成的榻上,老妇人半睁着眼,见到妇人进来后,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劲,缓缓转头看向桌上残破的水壶,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妇人见此赶忙走上前倒出一碗水,随后缓缓的将老妇人扶起,将水用小木勺一点点喂到她嘴里。
“您婆婆的病,病了有多久了?”唐湘顾打量着屋子里的环境,问道。
“快一年了,一开始还没这么严重,当时本想着我家男人回来再带着去云州,却没想到梅州打山匪,将山匪打到了虞州,而在虞州的山匪没了地盘,又来了我们筇州。”
妇人用破旧的衣袖擦去眼泪,继续哽咽着说道:“马车走到半路,突然出现一群山匪,我男人为了保护我和我婆婆,被山匪杀了,我婆婆伤心过度,从此一病不起,如今连去云州的盘缠都凑不齐。”
她说着,看向桌上被一块黑布盖着的篮子,“钱我一文没有,但馒头还有几个,只要你不嫌弃,那桌上的都给你。”
唐湘顾听后将视线转移至桌上,掀开黑布,只见几个小小的布满霉点的馒头,零零散散的被放在篮子里。
“这……”她有些为难了,这几日只买早膳的钱,就得抠抠搜搜的花,今早没舍得用早膳的她,本想着帮人治病,换一个馒头填肚子,可眼下看来,她今日又得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