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公连忙解释道：“筇州确实多山，但奴才又想了想，筇州到涑州要比虞州到涑州近，便自作主张，改了路线，顾太医若不愿改道，那便往虞州吧。”说着，便要让车夫换方向。

顾老爷见此连忙制止了，“不必了，就往筇州走吧。”

昨日还没走几个时辰，他便发觉路不对，周公公告知他，他们人数众多，筇州多山要绕行。

他原本以为要与筇州失之交臂，没有机会打听唐湘顾的消息，虽心神俱疲，但也只歇息了半个时辰，便辗转反侧，半夜挑灯研究病症。

这时，周公公在马车外问道：“顾太医，只纸上寥寥几笔的病状，您可看出是鼠疫还是霍乱亦或者是……”

顾老爷道：“都有。”

“鼠疫、霍乱，应该还有几个，只是没有写出来，应是几个月前发洪水，导致难民误用了污水得了霍乱，冬日里老鼠寻粮，鼠蚤经人的皮肤传入，又得了鼠疫，虽然病情复杂，但这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怎么可能都会束手无策？”

周公公听后，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顾老爷继续问道：“如今太医院都有哪几位太医？”

周公公想了想，“回顾太医的话，李太医、赵太医、钱太医、郑太医，这几位与您是同期入的太医院，还有……”

顾老爷打断了他，“不必再说了，既然有这几位太医在，为何会制不出药方？”

周公公脸上有些为难了，“这，您去瞧过便知道了。”

筇州，清晨。

昨日被大火烧烬的咏思楼，无人管顾，任它废墟一片，人人避之不及。

众人知晓这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也知道是谁将他们围困在楼中，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闭口不提。

医馆中，空青住在彦行的屋子里，还在熟睡，这几日来的病患太多，让他忙的焦头烂额。

唐湘顾清楚今日会发生什么，彻夜未眠，在院子里，看着那株光秃秃的梅树，忧思万千。

孟婆婆拄着拐杖从房中走了出来，自从那日彦行找出这根拐杖后，她便日日拿着从不离手。

“怎么坐在院子里？天还没亮？我怎么听着有几声鸟鸣？”

唐湘顾听到孟婆婆的声音，转身看着她，道：“天已经亮了，估摸着有五更天了。”她说着，看着清晨的薄雾笼罩在梅树枝头。

“您怎么知道我在院子里？”她疑惑地问道。

方才她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而且奇怪的是孟婆婆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她都没有察觉到。

孟婆婆说道：“你在那心事重重，叹气声比我这老人家的都大，我虽眼睛看不见了，但耳朵灵着呢。”说完，本要转身回屋，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是要出什么事了？”

唐湘顾还没回答，只听医馆外的街上，一个妇人大喊了一声，之后又回归平静。

唐湘顾心里一紧，赶忙走了出去。

街上，一个妇人坐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

唐湘顾谨慎地走了过去，只见妇人面前有一看不清面貌的人躺在地上，没有声息。

她见此，连忙将妇人扶了起来，忙道：“这位夫人，您先去医馆里歇息会儿吧。”说着，便让跟上来的孟婆婆带着妇人进了医馆。

与此同时，谢娘打开店门走了出来，本想开门做生意，却见到不远处的唐湘顾，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

“你在……”话还没说完，谢娘见到地上的那具尸体，不禁吓得一时腿软，坐倒在了地上。

“这，这……这人怎么死了？还死在大街上？让，让人怎么，怎么做生意啊？”

唐湘顾赶忙将她扶起，“谢娘，这个时候就别想着生意了，此人得了瘟疫，应该是涑州的难民，你先去……”

还没等唐湘顾的话说完，谢娘一听到瘟疫二字，吓得立马跑进了医馆，大叫着让孟婆婆给她备些艾草熏熏。

过了没一会儿，周围的居民听到声音都起来了，还没开门，唐湘顾便找到了打更人，每家每户敲梆子敲门，告知城里出了瘟疫，让大家伙在家安心待着，不要出门。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百姓听到消息后，不管真假，都害怕的闭门不出。

但也有几个胆子大的不相信，偏偏要去一探究竟。

“几位，尸体已经送去火葬了，几位还是先回去吧！”唐湘顾拦在医馆门外，不让眼前这几个大汉进去。

可大汉们不相信，说她是骗子，还说根本就没有疫病，是因为医馆生意不好，为了让百姓出钱去医馆检查有没有被感染，想出的这个法子。

“汪大夫，大家都知道那暮春图价值连城，你没得到那暮春图，没拿到银子，总不能想出这么个恶毒的法子吧？”

唐湘顾来不及解释，就见医馆里的那个妇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像是吓疯了般说道：“是真的，是真的！真的有人死在了街上！我亲眼所见！”

几个大汉听后，心里有些动摇，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又流露出了几分不相信。

“你的话是真的吗？很难说你不是受了她的蛊惑，或者是收了什么好处也说不定。”

大汉的话刚说完，谢娘就从屋里大步走了出来，还有些气势汹汹的模样。

“我也见着了！你们难道不相信我谢娘的话？”

她满身的烧艾味，走出来时带着一股风，让几人闻着有些头疼。

大汉们慌忙捂着鼻子，退后几步，“谢娘，你怎么为这个外乡人说话？你得站到我们这一边啊！”

谢娘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站到你们那一边？什么意思？站到你们那一边我才真是违了心呢！”

“血斑淤块，人像是进了水，面目肿胀，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汪大夫好心拉去火葬，你们竟在这里说风凉话！还说汪大夫是骗子，你们这几个没脑袋的，真是给我们筇州丢脸！”

谢娘说完，将唐湘顾拉到自己身边，又对门外这几个大汉说道：“你们既然不相信，那便去大街上走走看看，等哪天染上了，看是谁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