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儿一听,自觉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夜里,一阵闷热的风袭来,卷起一地的枯枝败叶,风止,洋洋洒洒的落在众人的身上。
宁汐玥靠在荷儿的肩上浅睡着,忽觉身旁有人将风挡着,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以为是在做梦,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唐湘顾静静地站在宁汐玥的身边,凝眉看着二人。
在从客栈出来后,她便一直隐隐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方才看见树林边上的脚印,以为是安诚在附近,便趁着逸飞他们熟睡之时,来到这林子深处,却没想到跟踪他们的人竟是宁汐玥和荷儿。
见天快亮了,她来不及思考宁汐玥为何会如此顺利的偷跑出来,俯下身子晃了晃二人,才发现宁汐玥身上有些发烫,查看了一下荷儿,也是如此,想着将二人叫醒,却怎么都叫不起来。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汪大夫,这是”
逸飞走上前,目光诧异的看着树下的二人。
唐湘顾站起说道:“让侍卫们留下来看好她们,等天一亮就送回客栈,我们走吧。”说罢,拎起地上的药箱,往树林外走去。
涑州客栈,这一整晚都陷入在了一片沉寂之中。
在城中、城郊寻找了宁汐玥一夜的侍卫,接到返回的指令,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客栈。
坐在客栈里用着茶水的萧珉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侍卫,心里不免又起了怒火。
“一群废物。”他冷冷的丢下一句后,便起身甩袖走上了二楼。
昨日一直在后院煎药的平儿见萧珉大发雷霆,吓得不敢出来,偷偷躲在门后观察着客栈里的情况。
约莫一个时辰后,客栈外一个侍卫神色慌张的跑进了萧珉的房中。
平儿见侍卫们都在外面列阵整顿,不知哪来的勇气,悄悄的跟着那侍卫,走到了萧珉的房门外偷听。
屋中,侍卫向萧珉禀报道:“王爷,有宁小姐的消息了,宁小姐跟踪汪大夫去了附近的村子里,还好只是得了风寒,眼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萧珉若有所思的背着手,皱眉道:“为何逸飞没有及时察觉?”
侍卫道:“回王爷的话,因宁小姐跟的太远,所以逸飞和汪大夫二人都没有发现。还有一事,太子殿下”
“太子怎么了?”萧珉见他说话开始支支吾吾,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侍卫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筇州太守派人来报,说,说太子,太子昨日现身筇州,就连皇上都派人来问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珉听后,眉头紧锁,问道:“萧珣怎么会出现在筇州?”
侍卫回道:“此事属下也不清楚,但若说先前太子在涑州,我们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证据”
“之前说萧珣在涑州的人可查出来了?”萧珉说着,转身拿起桌上的密信,“还有这送来密信的人,可查到是谁的字迹了吗?”
“这”侍卫吞吞吐吐的说道:“还没查出来。”
萧珉神情凝重,看着密信上的内容,半晌后,才对侍卫吩咐道:“命汪大夫和逸飞回来,本王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侍卫心里松了口气,退出了屋子。
门外的平儿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即蹑手蹑脚的小跑回了后院。
筇州,八方客栈外,太守大人欲抬步进去,但又有些犹豫。
太守身边的官兵看不懂,向他问道:“大人,您为何不进去?”
太守大人样子有些焦虑的来回踱步,说道:“本官在想一会儿见了太子该如何解释啊。”
就在这时,边安走了出来,像是没有看见太守似的,径直走向了医馆。
“边安小兄弟,请留步!”太守大人立即跑上前叫住了他。
边安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转过头,看太守追了上来,疑惑的问道:“太守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太守大人顿了下想了想:“本官想向太子询问些事情,若是边安小兄弟肯帮忙传话,那本官定”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塞进边安的手里。
边安毫不客气的收下,问道:“太守大人您要询问什么?”
太守道:“本官想问,太子殿下这两日都在何处?”
“自然是在筇州了。”边安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回答。
太守一听心里急了,追问道:“那为何有人说昨日在涑州见到了太子殿下?”
“这我怎么知道?”边安有些不耐烦的想走,却又被太守叫住。
“边安小兄弟,太子殿下现下在客栈里吗?”
边安故作没好气的说道:“太子殿下是在客栈里,但因昨日吹了风,病情加重,小的是趁太子殿下歇息下了,才出来买药,太守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太子身体不好,所以这段日子就不必来了,您就算来了也见不到太子。”说罢,转身离去。
城外那处枯井边。
萧珣穿着略厚的袍子,迎着风轻咳了几声。
不多时,城门更换守卫,就在这个空档,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边安,从城里走了出来,见无人注意,快步跑向萧珣。
“事情都办妥了吗?”萧珣拢了拢袍子问道。
边安回道:“还请殿下放心,都办妥了,趁着无人发现,我们还是赶紧回涑州吧。”
萧珣略一颔首,轻轻嗯了一声,便与边安下了枯井。
临近正午,涑州那处最北边的村庄外。
孟婆婆带着司絮在村庄周围转了一圈,发现这栅栏将所有的入口全都封住了,且十分严密并无破漏之处,只得再想办法。
司絮听村子里没了昨日的哭喊声,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孟大夫,这村子里,怎么没声音了?怪吓人的。”她说着搂着自己的双臂,只觉背后阵阵发凉。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孟婆婆眉心微蹙的问道。
司絮抬头望着昏暗的天,不禁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道:“不清楚,今日连太阳也没有,昨晚没下雨,估摸着过会儿便下了。”
孟婆婆听后喃喃道:“看来那丫头是不会来了。”
“孟大夫,您说的可是我家小姐?”司絮搀着她走到一棵大树下歇脚。
孟婆婆微微点头,将拐杖靠在了大树边,“此地偏远,连我们都是寻了好久才寻到,若是无人告知你家小姐,那他们定不会找过来,而且离太子他们出发去筇州也有一天半了,一切顺利的话,想必这时候陈王已经知道太子出现在筇州,定会临时命你家小姐和那个侍卫回去。”
“那这村子该怎么办?我们这次来是提醒安诚,避免被陈王的人发现,药材只带了一点。”司絮转头看着平静的村子,眼中露出惋惜之情。
孟婆婆叹了口气,拿着边上的拐杖站了起来,面对着村子说道:“咱们得想办法进去。”
“进去?”司絮有些吃惊,看着眼前那一圈圈有毒的栅栏,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孟婆婆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说道:“涑州虽是平原多,但也有山,况且如今也开春了,那丫头药方上的药山里这时候都采的到。”说完,准备拄着拐杖向不远处的青山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破了周围的沉寂,更是惊醒了村子里的一切,二人身后的村子,再度出现了如昨日般瘆人的哭声。
“孟大夫,这,这”司絮脸上有些恐慌,说话打着结巴,脑中一片空白。
孟婆婆听着这此起彼伏的哭声,脸一沉,将拐杖和药箱递给了她,叮嘱道:“你在这守着,我去看看。”
她说罢,轻身跃上枯树最高的枝头,借力轻盈飞过栅栏,随后在司絮的注视下,看起来似乎会稳稳地落在地上,却没想到在孟婆婆脚尖点地的时候,地上像是有什么东西蛰了她一下,令她眉心一蹙。
“孟大夫,您没事吧?”司絮见她脸色微变,但隔着密密麻麻的栅栏并不知晓是何物,只得跑上前去,紧张的询问。
孟婆婆没有说话,俯下身子在地上摸索了一番,捡起一条顺势缠着她手臂的小青蛇,而后淡定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一粒在嘴里,又拿出一小包药粉凭感觉,均匀的撒在地上。
“无妨,只是条有毒性的蛇而已。”她说罢,捏着蛇的脖颈,若无其事的转身走进了村子。
司絮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心里后怕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孟婆婆大步向前走去,直至走到那户哭声最响的人家门口,止步抬手,直接将半掩的门推开了。
门被打开,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屋子里,一个妇人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听见孟婆婆的脚步声,转过头,眼睛仿佛哭瞎般空洞的看着孟婆婆。
“什,什么人?不要把我的孩子带走,不要把我的孩子带走”妇人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死死抱住怀里已没气息的孩子,很是害怕的连连向后挪。
“我不是来抢你孩子的。”孟婆婆站在门口,手里依旧紧捏着那条还没放弃挣扎的青蛇,“我想问一下,你们村前两日可有一名男子路过打听消息?”
妇人慌忙摇头,全身颤抖着说道:“没没没有,我们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经过打听消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怎么进来的?”
孟婆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原本就是这个村子的村民吗?”
“你你到底是谁?我,我为何要回答你?”妇人小心翼翼的向后挪着,对她有些提防。
孟婆婆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我有治疗瘟疫的药方,是来帮你们涑州的。”
妇人半信半疑:“当真?”
“当真。”
妇人还是不信,“你要是真的有药方,为何不交给我们涑州太守,反而是亲自来我们涑州?”
孟婆婆听后,缓缓的合上了眼,态度略显强硬的说道:“就当是假的吧。你若是不说,我就让外面的官兵进来。”
“不!我说我说!”妇人一听外面有官兵,立马抱着孩子翻身跪在了地上,“我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是涑州城里的,一个多月前我的男人染上瘟疫,我怀着孩子,被官兵们带到了这个村子。”
孟婆婆继续问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从涑州城里来的吗?”
妇人抹去泪水,不敢停歇的接话道:“不全是,还有一些别的村来的百姓,这个村附近还有几个小村庄,里面的情况和我们这里一样。”
“官兵将你们丢在这里就没管顾过?”
“一开始还会给我们送些吃食和药过来,后来瘟疫越来越严重了,大概十天前,就没人来过了,还好我屯了些粮食,熬到了现在,周围的几户人家,大多都是饿死的。”
“那位汪大夫的药方,你们还没用吗?”
“汪大夫?什么汪大夫?”
孟婆婆见她在这里已有一个多月,与世隔绝应是不知外面的消息,问完问题后,便退后几步将门关上了。
村口的司絮见她出来了,满脸担心的问道:“孟大夫,怎么样了?”
孟婆婆慢慢的走了过去,说道:“我们去别的村子再看看吧。”
“那您该怎么出来?”司絮环顾四周,发现栅栏里并没有能借力的树。
孟婆婆走到了一座房子边上,恰好一阵风拂过耳边,她忽的跃上房顶,将手中的蛇丢了下去,而后张开双臂,保持平衡,转身迅速向前跑去。
她虽跑的很快,耳边皆是风声,但脚下的瓦片只发出了一丁点的响动。
司絮睁大眼,不禁有些看呆了,不自觉的跟着孟婆婆走了过去。
村子后面,有一棵和村口一样的大树,孟婆婆奋力一跃,跳上枝头,轻身落地。
司絮连忙追了上去,将拐杖递给了孟婆婆,“孟大夫,这村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村子里面都是被抛弃的百姓,昨晚和今日的哭声,都是村民在哭自己死去的亲人。”孟婆婆说罢,接过拐杖向前走去。
司絮紧跟在她的身边,问道:“孟大夫,我们现在是要去找安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