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斤的熊孩子林夕清晨被打击了几回,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时不时就望着某个物体发呆,羞愧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又怕丢人,强忍着不敢落下。
林朝只看一眼,就明白这小子在脑补些什么,也懒得开导他。
反正有一天这家伙上了战场之后,自然会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
倒是刘备三兄弟对林朝热情如旧,一整天都在商业胡吹的愉快气氛中度过。
言谈举止中,刘备颇有拉拢之意,明里暗里表示就算林朝的计划出错也没关系。
但表露的也不是很明显,毕竟眼下他就算不弃官而去,也只不过是个县尉而已,想拉拢林朝这种举了孝廉,家中又是地方豪强的人,有点底气不足。
既然他没有挑明,林朝也乐意装傻。他的确想投靠刘备,不过眼下还不是最合适摊牌的时候。
简而言之一句话,不能把自己卖的太贱了。
推杯换盏之间,刘备笑意盈盈,关羽的反应不冷不热,反倒是张飞此人,对林朝出乎意料的客气。
刚开始林朝还不太适应,聊了两句之后,这才明白原委。
原来张飞家里也是地方豪强,外加张飞此人喜欢结交名士,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狂热追星族,只不过他追的是当今清议界评选出来的所谓‘天下名士’。
像什么‘三君’,就是上一届宦官外戚之战中被干掉的陈蕃,窦武,当然还有一个边缘划水,最后被波及的刘淑。
士林讨厌宦官,这三个家伙生前身居高位,又因对抗宦官而死,自然被高高供起,得了个‘三君’这种唬人的名头。
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
至于三人能不能配得上这个名头,里有多少水分,看看徐州旁边的东海就知道了。
还有什么包括刘表在内的‘江夏八俊’,以及包含皇甫嵩叔叔皇甫规在内的‘凉州三明’,反正都是士林捧出的清议界代表。
好与不好先不说,但至少清议界这种评选很是深入人心,从张飞都被吸引这一点就能看出。
至于他为什么对林朝客气,这点显而易见。
林朝年纪轻轻就已举孝廉,将来入朝为官,万一也在清议界混出一个名号也未可知,提前结交总是没坏处的。
由此可见,现在的大汉人人都是讲规矩的,至少明面上得遵守朝廷的制度。
对于刘备阵营的关键人物张三,林朝也自然没有冷眼相待的道理。一番谈笑风生中,大家都很和谐。
除了依旧在墙角自闭的林夕……
几个人男人一起吹牛逼,酒自然越喝越多,饶是这酒度数不高,林朝也醉了,最后是被林夕扛回去的。
当夜林朝睡得很沉,直到被叫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
起身揉了揉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二人,林夕与福叔。
“郎君,老奴幸不辱命!”
福叔面色疲惫,不过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林朝这才清醒过来,脸色变得严肃,洗了把脸,招呼二人坐下。
看了看窗外,天还未明,房间内更是漆黑一片,林夕把蜡烛点上,三人在微弱的火光中围坐在一起。
“福叔,中山那边……真的反了?”
在林朝严肃的目光中,福叔缓缓点头。
林朝这才注意到,福叔风尘仆仆,整个人疲惫不堪,就连衣服都破损了好几处。
“福叔,你亲自前往?”林朝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临行前我不是交代了吗,差人前去便可。那张纯若举兵作乱,福叔你亲自前往,岂不是让自己身处险地!”
听着林朝的责怪,福叔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满脸感动。
“郎君,此事事关重大,老奴不敢假手于人,万一得到消息有误,岂不误了郎君大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朝拿出家主的架子,语气中带着命令的意味。
对于林朝来说,这一世的亲人就福叔和弟弟林夕二人,自然不想他们出任何事,哪怕可能性不大。
早要拜访刘备的前一天,林朝就让福叔派人去郡里打探消息。而在前日晌午,林朝让刘备暂缓弃官而去的时候,又吩咐福叔差人再去打探消息。
后世林朝读书不多,却对三国这个时期很感兴趣,所以通读过三国志,后汉书之类的史籍。因而熟知中平四年六月,会有一场叛乱。
而叛乱的主角之一,便是现任中山太守的张纯。
这场叛乱规模不小,张纯张举二人裹挟百姓,一路从中山烧杀抢掠向北而去,最终直达辽东,更是与乌桓首领丘力居联合,为患一方,直到中平六年才被平定。
而叛乱这玩意又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自然要提前计划,准备周密后才能行动。虽说史书记载六月叛乱,但张纯很可能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外加现在已经五月末,林朝断定,现在叛军早已集结完毕,甚至已经准备祸害一票后,就向北而去。
这,才是林朝劝说刘备等两日的底气所在。
就算谋划落空,于刘备也无甚损失,不过多等了两日时间。
幸好,自己的推算并没有错。
刘备的上司成了反贼,那他派来的督邮自然也是反贼,刘备鞭挞此人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福叔,将此行细细说来,尽量不要有遗漏。”
福叔点了点头,开始讲述自己此行的经过……
他自前日得了林朝嘱托之后,并没有差人前去,反而带领着十多个家仆亲临险地,疾驰一日有余,终于在夜里赶到了卢奴县。
时值子夜,整个卢奴县却并不安静,甚至异常嘈杂,城中大片火光冒出,宛若初升之阳一般,将整个卢奴县城照得血红。
火光中还夹杂着百姓的惨叫,哭喊,以及士兵疯狂杀戮的刀兵声,整个卢奴宛若人间炼狱一般。
福叔断定城中必有叛乱,却不敢靠近,又怕得到的消息不确切,辜负了林朝的信任。
犹豫片刻之后,福叔一咬牙,带领着十多个家仆缓缓向城墙下前进。
而这十多个家仆都是福叔亲自挑选,身手过得去,妻儿老小又都是林家养活,忠心也可以保证。
一行十多人靠近城墙之后,却发现把守并不严密。大部分士兵都在城中奸淫掳掠,被命令留下守城的只有三三两两,自然无精打采,嘴里骂骂咧咧。
反正张纯也是抱着抢一票就跑路的想法,再加上张纯才刚刚发动叛乱,自认为怎么也不可能有军官过来攻打自己,对于城防自然不放心上。
这却给了福叔机会,只见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头猛然拔出佩剑,低喝道:“临行前家主有令,杀一贼赏万钱,活捉一人赏十万钱!战死者,妻儿老小皆有家主供养,各位随我上前,杀贼拿钱!”
这些家仆大字不识一个,世代依附于林家,见眼前敌人不多,又在重赏之下,哪会管福叔命令的对错,当即猛冲而上。
而那三三两两的守城士兵,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一堆的赏钱。
家仆手持棍棒突袭,初时势如破竹,斩杀三四人之后,其他的官兵也反应了过来。好在福叔也不恋战,抓了一个活口捆绑起来之后,便招呼着众人撤退。
饶是如此,福叔等人逃至安全的地方后,也死伤过半,身边只剩五人。
纵然疲惫不堪,福叔也不敢停留,星夜疾驰,这才在夜里赶回了安喜。刚刚走到林朝房门前,却被林夕发现,以为有人要对兄长不利,急忙起身出来。
他经年习武,睡得又浅,哪怕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惊醒,出门见到是福叔后,这才松了口气两人遂一同进屋叫醒了林朝。
听到这里,林朝诧异地看了一眼林夕。
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习惯,看来以后不会步张飞的后尘……
“那活口何在?”
林朝问的自然是福叔抓住的守城士兵。
“老奴已将此人打昏,捆绑在前院,由家仆照看。”福叔答道。
“好,随我去见玄德公。”
林朝当即带着两人,在县衙士兵的带领下,直奔刘备房间而去。
听到林朝半夜敲门,刘备马上意识到有大事发生,答应了一声,片刻后便从房内走了出来。
“先生,是何紧急之事?”
刘备边说的时候,还一边整理着衣冠,语气中满是疑惑。
“玄德公,大事不好,张纯反了!”
林朝故作焦急的一声大喊,震得刘备愣住了,久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作为县尉,他自然知道张纯是谁。此刻听到林朝直呼其名,并且说其反了,刘备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不!不可能,张府君怎么可能反叛朝廷,他凭什么反叛朝廷!”
而此时关羽,张飞二人也早被之前的动静吵醒,刚刚穿戴整齐出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见刘备不信,福叔站了出来,拱手道:“玄德公,老朽前日便是受家主所托前往卢奴,城中叛军作乱,乃老朽亲眼所见!”
“就算卢奴有叛军作乱,也未必是张府君所为,你有何凭证?”
反叛这种事可不是说着玩的,纵然有福叔现身说法,刘备也不敢轻信,坚持让福叔拿出证据。
“带上来!”
福叔招呼了一声,两个林家家仆便将一个捆绑起来的士兵拖了进来,摁在地上。
“此人便是卢奴叛军兵士,玄德公一问便知。”
林朝一指地上跪着的士兵,开口说道。
见林朝言之凿凿,不似作伪,又有人证,刘备沉默了,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