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崇州司枕已经在中州了?”
“是,”管家伺候在一旁,“刚到不久,下榻在客栈。”
一个锗色长袍的男子从屏风后绕出来,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他接过管家双手捧过来的佩剑别在腰间。
一抬眼,眉目间隐约可见几分和蒋渊的相似,不过这人双眼狭长,眼皮褶皱很深,再加上他若有所思的神情,让他比蒋渊少了些谦和。
蒋季,蒋家四公子。
如今的蒋家家主。
他道:“帖子送过去了吗?”
管家点头,“一早就让小厮送过去了,只是……”
蒋季侧目,“只是?”
“风鸢楼老鸨递过来消息,蒋渊已经被卖了出去,这买家……”
管家打量了一下蒋季的表情,把话说了下去,“虽那风鸢没有明说,不过想来就是被司枕殿下买走了。”
司枕和蒋家有些渊源,这蒋渊落进司枕手里恐怕是被救下了。
“没想到这风鸢做事如此不小心,”管家顿了顿,“可要我带人去把人带回来?”
蒋季听到蒋渊被司枕救下时,偏了偏头,额发散落下来几许,双眸中神色明明暗暗。
良久,他道:“不必。”
“这蒋渊不知道会对司枕殿下说些什么,虽说蒋三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次毕竟是您亲自动的手,恐怕……”
蒋季掀开眼皮,瞧他一眼。
管家闭紧嘴,不再多言。
蒋季勾唇,“紧张什么。”
“你只需要在司枕未来的时候去客栈把人给我请来,其余的不用操心。”
“是。”
蒋季低头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剑鞘通体漆黑,入手却温凉,里面的长剑棘月似乎在剑鞘里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微微发出嗜血的嗡鸣。
蒋渊啊,他的好三哥,毫无防备地把后背露给了他,他根本不用多废心机。
如今与蒋家一向交好的司家也来了人到中州,正好赶上他即位。
蒋季一贯让人觉得心思沉重的面上带上了点儿笑意。
那就让这整个十四州都瞧瞧他的风光吧。
被掩盖蒋渊风光下的蒋家,可不是只有他蒋渊一个人。
虽然对南隐说着会去安抚墨陵游,不过司枕显然不会当真去为她那几句话解释。
有的时候那窗户纸将破不破是最好。
再说她要说的早就说干净了,自家那黑蛟要是还为此怄气,她也无法。
要是哪天彻彻底底把窗户纸捅破,外边儿的风雪都找到了出口,一个劲儿地涌进来,那可就想装糊涂都不行了。
司枕在自家灵宠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返回。
“殿下去哪?”
司枕停步,微笑回头,“呀,你醒着呢。”
墨陵游神色如常,黑瞳安安静静,“我晚间多在修行,殿下你不是知道吗?”
“哈哈对,”司枕点头,“今日是那蒋家四子的即位宴会,你可要和我一起去吃席?”
“嗯。”他轻声应道。
走过去落她半肩站好。
司枕仰头望他侧面,和以往没什么分别。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她的警告了,还是像狐狸一样学会隐藏自己思绪了。
她手中捏着世家公子出门常用来装相的折扇,双手负后,带着陵游朝蒋府晃悠过去。
墨陵游落后她半个肩膀紧跟着,司枕不回头就看不见他,但他却看得清她。
大约是今日蒋家宴会是上的了场面的大宴,她还特地换了一身衣服。
参加这种大宴,长发散乱太过无礼,但她又嫌发髻麻烦,于是戴了男子才用的翼善冠,将乌发罩进去。
长裙也换成了衣袍,花样也不再是烂漫的杏花,换成了更端庄雅致的金莲,一朵一朵由绣娘绘在衣袍上,有的全力盛开,有的含苞待放。
和田玉雕成的扇柄被她捏在手中,扇柄下方挂着一个吊坠,那吊坠模样也是个纸扇,不过通体都由玉做成。
走路晃荡之间,一时也分不清是玉制的扇柄更白,还是她那捏着扇柄的指尖更白。
司枕一直没回头看过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盯着她瞧了多久。
待回神后,略微侧了侧头,不再把视线落在前方。
蒋家门口人流不息,不少人专程从外地赶了回来,在高空中收了法器身姿飘然地落了下来。
一位踩在发簪样式法器上的紫裙女仙从空中踏云而下,在走到地面上时,伸手朝空中一招,那发簪便自动回缩至巴掌大小,被她重新簪回鬓中。
司枕二人慢悠悠走过去,被人拦了下来。
“敢问大人是哪家贵客?可有请帖”
门口一直招待着管事极快地扫了一眼司枕全身上下的装束,恭敬问道。
司枕将请帖递了出去。
管事展开看后,双手捧回,“原是北崇州司枕殿下。”
司枕拿过请帖,跟在管事身后被领进门。
“此次宴席在前厅后院均有设座,有男女分席,也有男女混席,”管事尽职尽责地介绍着,手背在身后摇了摇手指,制止了要上来替他的小厮们,“不知司枕殿下可有要求?”
司枕想了想说道:“我与我家灵宠一同前来,男女席都不妥,去混席吧。”
管事笑了笑,“男女混席各位均是十四州内有名气的世家公子小姐,或是一些声名在外的散修,异常热闹。”
“这边儿请。”管事带着人走上廊,不停有端着盘子的女修步履匆匆靠着路边快速经过。
“后院儿经历代蒋家家主修缮,虽比不上北崇皇室各殿,用咱们家主的话说,也算有了点味道。”
虽家主即位宴会才刚开始,不过这管事口中的管事自然是蒋四。
纸扇在手心里敲了敲,“谦逊了,蒋家家主是中州有名的楼榭鉴赏家。”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再走上一段,浮云丝织就的白纱被风吹得四处飞舞。
重重白纱后面传出欢声笑语。
管家撩开白纱引着司枕进去。
白纱再次被撩起,席上各人神色各异朝着边看过来。
红衣艳丽女子端着酒杯微微抿着酒,身体转动幅度不大,一双妙目却滴溜溜打量着黑帽金丝白袍的司枕和一身玄色长袍的墨陵游。
一干华服公子也挂着笑,一边应和友人和美人,一边留出视线看向新来的人。
一瞬间整个席上明里暗里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管家身后的两人。
司枕唇边笑意不变,显然是习惯了这等场面。
墨陵游稍稍蹙眉,不过也没有过多表现。
那金莲白袍的含笑人就算她戴着黑冠,一眼瞧过去也是个妙娘子。
红衣艳丽女子咬了咬酒杯边缘,微微眯眼。
好俊的玄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