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浑身上下乾坤里藏着的东西被扒了个遍,那些仙丹全部被掏了出来。
作为被打劫的一方,他还得仔细给打劫自己的人仔细讲解丹药的种类和用法。
司枕以前跟着沈风清混,九重天那点儿底蕴她清楚,问一遍这文曲,一是问了确认她没记错,毕竟轮回转世了很么多次,她怕自己的记忆有混乱的地方,二来也可以考验考验这文曲。
“诚意足够,”司枕把那些瓶瓶罐罐的仙丹全数塞给陵游,“你记下了吗?”
墨陵游按捺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什么?”
司枕给他指了指其中一个白玉盒,“这里面是华彩蕴血丹,是药效最好的一种,九重天上一个老太君的拿手丹药,你先吃这个。”
文曲瞥了一眼司枕,又瞥了一眼那蛟龙。
他就说嘛,沈风清九重天上的老前辈了,以司枕和沈风清的关系,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些丹药的用途。
原来这是在考验他呀。
九重天的某些上仙还觉得这司枕空有一身魔力,却没什么脑子,不然也不会被凤颖平白诬陷。
墨陵游向来是司枕指哪打哪,凡间的时候带着他在蒋季的府邸里面偷鸡摸狗,他也干的相当顺手。
文曲眼睁睁地看着这蛟龙还真的一样一样的收进他的乾坤空间里,一个都没有留给他。
好歹他之前还出手小帮了他一下,真是见色忘义。
司枕见陵游把东西都收好,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文曲,“问吧。”
大出血了一番,自然是要好好问一问,文曲想到那个朦胧不清的沼泽上空,有些兴奋地问道:“那沼泽的里的真是相柳?”
司枕:“不知道。”
文曲:“?”
“你不是同那九头蛇交过手了吗?”
“交过手,”司枕点头,“生有九头,鳞片青绿,涎液带有毒素,确实和远古传说中的相柳很符合。”
文曲:“那为何说不知?”
司枕:“我又没有亲眼见过那远古的相柳,这个九头蛇究竟是不是我自然是不知道。”
“也对,”文曲点头,“那交手后,那九首蛇实力修为如何?它为什么一直躲在沼泽里?沼泽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吗?还是它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他一次性问出了所有他想问的问题,但其实最重要的是第一个。
司枕的修为实力,整个九重天的神仙想必已经很清楚了,线报上写明的是司枕与九首蛇两败俱伤。
不过线下看起来线报显然是出了差错。
司枕好生生地坐在他眼前,他们还煮了一壶好酒准备品尝,对方虽然魔力收敛,他看不出具体情况。
但魔力内敛稳重,没有受伤之人的力量波动感。
刚才的丹药也是被她直接递给了那头蛟龙,补血气的丹药,看来受伤的不是司枕,而是她身边新飞升的这头蛟龙。
金蚕掏了掏耳朵,“你这问题问的,我耳朵都痛了。”
“实力修为自然是极高,虽不知这九首蛇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相柳,不过它借着沼泽的力量很难对付,”司枕倒是不介意他这样问,一次性问完,她也早点回答完,“至于你后面问的它为什么躲在沼泽里而一直不出来,这个问题恐怕我就没有办法回答你了。”
“我同它交手不占上风,出了沼泽的范围后,那九首蛇便没有再追上来,其中究竟是因为里面有东西吸引它,还是它根本出不来,就不得而知了。”
司枕和九首蛇交手不占上风……文曲面色凝重起来。
一个司枕就能让整个九重天如临大敌,她的实力不言而喻。
虽然当初九重天败于她的剑下,但当时她身边还有一个同样实力非凡的沈风清,不过当年的事太让人记忆深刻。
就算是司枕和沈风清两人只出现了一个,九重天这个平时散漫瘫痪的机构,也立刻紧张运转了起来。
金蚕望了一眼快要温好的酒,问道:“喂,小星君,问完了没有?”
文曲哪能不知道这金色大妖的心思,他今日偏要赖在这儿。
“没有。”
金蚕不耐地转过脸,“那就快问。”
“那个沼泽是多久出现的?”
“多久?”司枕还真没注意到这件事,她估摸着算了一会儿,“当初我初来妖域的时候,这沼泽就已经在这里了。”
文曲追问:“那当时是多久?”
“那可太久了,”他们这样寿命绵长的人,根本不会仔细算计年份,“我在下界轮回了多少年?”
“……”这个死亡问题,文曲略有些心虚,“约莫数万年……”
司枕笑了笑,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虽然对方是九重天的人,但她既然对玉帝说了,只要他们不先来招惹她,她就不会再对九重天出手。
“那就是数万年前,再数万年前。”
墨陵游侧目,眼前的司枕,轻笑着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数万年再数万年。
他和她之间竟然相隔了这么远的时间。
万年……他从出生至今都不足万年。
光是再人间轮回就是数万年,那她究竟轮回了多少次,在人间做了多少次的司枕。
粗粗一算,也是上百次的轮回了。
难怪她当初是那副模样面对自己,上百次的轮回,而自己不过是其中短短的一世罢了。
周围的空气湿冷,金蚕和文曲都没有注意到其中微妙的变化。
这些天日日和墨陵游待在一起的司枕却没有错过这个微小的变化,她偏头望向不知什么时候垂头沉思的陵游。
看了两眼,收回视线,继续回答着文曲的问题。
垂在广袖中的手抬起,凑过去轻轻勾住陵游冰凉修长的手指,再慢慢握住。
温热的触感从手上传来,墨陵游瞧了一眼司枕的侧颜。
她现在已经如此敏锐地察觉得到他的情绪了。
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留意着自己,墨陵游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回握司枕,看她时而露出真话,时而说些假话敷衍文曲,盘古斧的存在,不论是龙霆还是司枕都不会透露给九重天。
对于这力量强大的创世神器,人人都趋之若鹜,司枕当然不会把消息透露给出去,相信龙霆更加不会。
他还心心念念着做好万全准备,从司枕手里夺回来盘古斧呢,自然不愿意走漏了消息,旁生枝节。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和司枕很好,何必在原地画牢,纠结一些过去,平白给自己添堵呢。
文曲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氛围,点点头,不出他所料。
金蚕无视掉那两人,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他现在致力于赶走这个想蹭酒的。
“嗯?”
金蚕视线越过温酒的铜壶,向上看去,那一片的云似乎格外的浓厚,颜色也不太一样。
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远远地从外面飘荡了进来,盖过了那醉人的酒香。
金蚕脸色一变,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当日惨状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闻到这味道的同时,司枕等人自然也闻到了这味道。
司枕和墨陵游对视一眼,相继站起身来。
大地猛地一震,碗口粗的裂缝在地面炸开,几人差点没站稳,用术法稳住了身形后,不约而同地飞向了半空中。
远处那个八个硕大的竖瞳正盯着他们,全身青绿色的鳞片一开一合,像是鳞片下的皮肤也在呼吸一般。
游历在外的散修路过魔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奇怪的气息。
原本已经路过了魔界的他,转身看去。
那已经封闭了数万年的魔界入口,这会儿已经无声大开,漆黑森然的魔气正从里面不断地溢出,把入口前方的空气尽数染成了黑色。
伴随着魔气涌出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散修迅速往后方退去,直到闻不到那股臭味为止。
一个又一个形貌怪异,周身皮肤黝黑,还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正从魔界的入口处走出来。
缓慢又畸形的行走姿势任谁看了都能察觉出不对劲。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到后面已经不能用个数来形容了,那些缓慢移动的怪物们一个挤着一个,从入口处涌出来,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全是那些保留着些许人形,却模样怪异的东西。
此散修多年在外游历,见过的诡异场面也不少,他反应很快。
第一时间隐藏起来了自己的气息,将自己的身体借着术法和树干的掩护掩藏起来,这魔界的大门突然打开,他虽是没有正统仙位的神仙,却也有监视魔界魔族的义务。
他看着那些不同气息,但又有无数相同点的魔族从里面走出来。
入口还没能完全打开,黑色的漩涡在半空中流转,散修亲眼看见有些魔族因为修为太低,从入口被挤出来的一瞬间就从高处掉了下来,摔成了烂泥。
“我的天……”
散修并没有亲眼见过魔族人,魔界封闭的时间太长了,这世间真正见过魔族的恐怕只有廖廖些许人。
那些魔族人像是不知道痛也不知道死亡一样,无畏地往外面走着,实力足够的就踏行在半空中,实力略有不足的也有用魔气落到地面的,但还有很多直接落下来,摔死的。
这些魔族人怎么会……怎么回事这样……
散修找不到词来形容眼前的场面,那些外表黑灰黑红色的魔族人已经从刚开始那一些慢慢弥漫了整个天空。
他站在这树上,借着树冠和树枝的掩护,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他的上方和下方已经全部被这些魔族占据了。
甚至天空上的光线都被他们一个个的身躯遮蔽。
那股恶臭味熏得他差点就地吐出来。
不行,散修眼光闪烁,开始后悔之前草率的决定,他得趁现在离开这里,这些魔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出来,等他们全部出来了,那他才是真的走不掉了。
这些争先恐后出来的诡异的魔族,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不知道九重天上的天机宫有没有预警,不管怎么样,他得快点回去把这个消息告知玉帝陛下。
拿定主意后,散修转身打算离去。
回身,一片红色的衣角落入他眼里。
瞳孔骤然收缩,脑中警铃大作,别在腰间的法器大放异彩,似要强行撕破这片暗无天日的险境。
四周的炼尸察觉到了这仙气,全部转身开始四下寻找起来,四下全是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散修一脸冷汗,他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他目露骇然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魔族。
红衣少年抬起手,食指竖立在唇前,眼眸明亮干净。
那些震耳欲聋的野兽嘶吼声瞬间安静下去,那些炼尸垂下四肢又开始慢慢地前行。
散修咽了咽唾沫,他拼命地呼唤着自己的法器,却得不到一点回应,刚才那阵夺目的彩光被镇压了下去。
他与自己的本命法器之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隔绝开。
这可是他的本名法器啊……
这红衣魔族究竟是什么人?
他望向对面悠悠闲闲踩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的红衣少年。
头发高束,发带下端还坠着两个绳结,发丝的颜色似乎不是纯粹的黑色,像是隐隐透着红。
光洁白皙的额间戴着一个黑色的抹额,左耳垂上挂了一条细绳,下端也是一个绳结,单看装扮便带着魔族的样子。
只是这个魔族和地下和天上那些魔族又太不一样。
一个模样俊美惊艳,比起九重天上的那些男仙也不遑多让,一些虽看得出人形,却更像是野兽怪物。
散修疑惑也是正常,炼尸这种东西不仅是他,恐怕是虚空玉帝来了都不一定能立刻认出。
毕竟这些炼尸各自的气息并不相同,也就意味着他们每一个炼尸的躯体里都装载着不同的灵魂。
闻野观察了一会儿那个浑身仙气的家伙变化得极快的脸色,饶有兴致地见那人眼中的情绪从惊讶变得骇然,再到现在挣扎又闪烁。
等了一会儿,对方的心理防线似乎被慢慢破裂,眼中带上了胆怯和求饶。
闻野觉得没意思,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跳下树枝走进那群炼尸之中。
在他身后,那名散修渐渐地松了一口气,对方没有杀他。
只要等对方走远,术法失去效应,他就立刻前往九重天禀报此事。
散修浑身一松,他能动了。
他面上一喜,掉头便走。
刚走出两步,脚便不受控制地一软,他整个人从树枝上跌落到地面。
他垂头一看,自己的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他的经脉和丹田全部凭空消失。
周围的炼尸闻着血腥味走了过来。
散修意识逐渐模糊,他分明记得对方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