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十二人由李姮分为两队,各自从侍奉在侧的宫人那里挑了棒拿在手里。吴梦芷嘟着嘴对赵令楚抱怨到:
“早说要做这个,我就穿得轻便些来了,这裙子重死了,怎么打啊。”
赵令楚并不善于此道,一边掂量手里的球仗一边笑嘻嘻地说:“你就当让着我的。”
分组当然也是按照李姮的心意分的,赵令楚、郑钧、李姮跟成王、八皇子、杨案一组。吴梦芷则与王昕昕、苏娥、裕王晋王、高经恒为一组。李姮邀他们打捶丸也并非一时兴起,东西都准备得很齐全,还特地调了一小支洛园的巡卫于一旁侍守。
“每人三棒,三次钧中为一筹,先中十五筹的一方为胜,如何?”李姮摩拳擦掌,看来是捶丸的行家。她定的规矩也是捶丸中常见的,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赵令楚看了看地上的球,又看看远处的窝,讪笑着询问道:
“我不太会这个,不如每轮都最后一个打吧?”这样赢的可能大些。李姮听她这么说,没有立刻作答,反而看向了另一队的晋王。李宁渊微不可查地对她点了下头,继而问自己队里的几人:
“你们呢?平日可曾玩过?”没等人回答又紧接着对苏娥说:“苏姑娘在江南长大,应该不太玩这个吧?”
苏娥有点懵,不过是捶丸而已,这也不分南北啊,怎么就把她单拎出来了。不过她确实不太会这个,既然晋王都这么问了,她不如顺势应下来,若是打得好也就不说了,如果打得不好,也不会被埋怨。思及此,苏娥低着头回了一句:
“是,臣女便最后一个吧。”
李姮这才对赵令楚点头,扬着下巴看了她一眼:“那你就最后吧。”
李姮和几位皇子在宫中应该玩得不少,几人都轻松地拿下一筹。杨案也在李姮灼灼的目光下得了一筹,倒是高经恒第一个失手,他收不住力气,一棒打下去,球都快飞出场外了。吴梦芷一顿笑,拉着赵令楚的袖子擦眼泪。
“陆英说得没错,果然是个呆子。”
赵令楚独自发愁,她连球仗都不会握,这后腿是拖定了,看四公主兴致勃勃的样子,一会儿输了不会气得上来打她吧。
赵令楚小脸皱一团,看到王昕昕和吴梦芷接连中了一筹后更是忍不住叹气。杨案好笑地看着她,正想上去指导她几句,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三娘子莫担心,捶丸其实不难,最要紧的是握棒时两手要用力相等,你只要打了一次便能找到感觉了。”郑筠今年十七岁,自己亲妹妹都比赵令楚还大一点,见赵令楚无精打采地点头,她又轻笑了一下,接着安慰小姑娘说,“其实我也不太会呢,说不定你比我打得好。”
赵令楚心知她是想安慰自己,感激地朝她笑笑,用手中的球仗碰了碰郑筠的,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谢姐姐。”
她倒不是有多好胜,捶丸输赢倒是其次,赵令楚就怕李姮借机找她麻烦。
下一个便是郑筠,前两个球都进了,最后一球时击球力道不够,球颤颤巍巍停在了洞前一步远的位置。赵令楚直替她可惜,在场的其他人却大多看出了郑筠是留有余力,以她前两球的水准,根本不可能不中。杨案朝正在跟赵令楚说话的郑筠投去一眼,一旁的成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沉吟道:
“郑姑娘秀外慧中、的确不辱没太尉府家风。”对这位王妃俨然十分满意。
杨案从鼻音“嗯”了一声,低下头掩盖自己的神情。
赵令楚果然没有浪费郑筠的好意,意料之中地一个球都没进。大概是因为另一队的苏娥也未能赢得一筹,加上之前的高经恒,两边都是四筹,所以李姮只是竖着眉毛对赵令楚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笨!”
就如那日秦姨娘的婢女木棉所说,赵令楚自己在府里从来都是横着走的,进了宫实在是憋屈得要死,心里老不高兴了,脸上还不能露出一星半点儿,假笑笑得她脸都僵了。
几轮下来,两方竟一直保持平手,还剩最后一筹时,李宁渊阻止了正要击球的杨案和八皇子,饶有兴致地开口:
“赵姑娘与苏姑娘今日还未赢过球,这最后的一筹,不如由二位来。”
赵令楚和苏娥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赵令楚几轮下来也就打进过两个球,苏娥的状况也和她差不多。赵令楚刚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这会儿已然是习惯了,很有自知之明地对李宁渊说:
“我跟苏姐姐来,只怕这捶丸到明天也打不完了。”
“欸。”李宁渊摇头,“三球皆中是有些难了,你们二人同时击出一球,只要这一球中了,便算作一筹。若你们都未中,谁的球离窝口近就算赢。”
这样一来,不管她们俩怎么打都能有个胜负了,李姮立刻接话说:“这倒有点意思,那你们就打最远的那个窝。”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一旁的侍女拿上两个赘木球放在基中,赵令楚和苏娥左右站着,向最远的一个球窝击球。那窝在空地边缘处,旁边便是花草,在往前两步就是湖了。日光照在湖水上,晃得赵令楚微微眯着眼才能看清窝。
球仗击打在同样木质的球上,紧挨着的两道“笃”声后,两颗球快速地向前滚去。赵令楚明明没用多大力气,那球却一路欢快地路过窝,从一旁窜进了草丛里,苏娥的球紧随其后,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听到球入水的声音。八皇子仰着头大笑起来,赵令楚怀疑地看了一眼给她们二人拿赘木球的宫女,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见李姮催促二人:
“快上去看看,谁的球离窝更近。”
赵令楚和苏娥一起上前,李宁渊也跟在二人身后。八皇子兴冲冲地也想跟上去,却被李姮拉住了手臂。杨案看见李姮的动作,眼神一闪,赵令楚和苏娥并行,李宁渊就坠在后头两步远,已经快近球窝了。来不及细想,杨案抬脚大步往前。
李姮脸沉了下来,怒视着苏娥的背影,八皇子被她捏得皱眉,恼怒地问她:
“四姐,你干什么?”
他的质问被女子的尖叫声打断。
赵令楚和苏娥一起上前,到了湖畔,在杂乱的草丛之间,两颗赘木球安静地一前一后躺着。苏娥的球比赵令楚的更远些,还差一点就要滚进湖里了。苏娥对赵令楚笑了笑:“是妹妹赢了。”说着便往前去捡两颗球。赵令楚也往前了一步,还未来得及回话,便感觉到脚下的土地松散软塌。她心里一惊,来不及多想,手已经伸向苏娥。还没等抓到苏娥,赵令楚自己已是自身难保了。
脚下的泥簌簌地往湖水里陷落,两人所在的一小块地都跟着往下塌。苏娥尖叫着想要往后退,但已经站不太稳了。那两颗球已经先一步入了水,身体失去平衡,赵令楚看着近在咫尺的湖水,脑子空茫茫一片,她不会水。
原本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李姮和八皇子吸引,乍听见苏娥的尖叫声才看见那边的情况。杨案本是觉得可疑才跟上去,这会儿离两人还差了几个身位,情急之下疾行两步,只来得及伸手抓住了离他更近的苏娥。
赵令楚已经白着脸闭上了眼睛,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一阵大力把她拉扯着猛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人的胸膛硬得像堵墙似的,这一下把赵令楚撞得头昏眼花,不得不扶着他的臂膀稳住身体。
李宁渊默默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手,语气温和地询问惊魂未定的两人:
“两位姑娘没事吧?”
苏娥已经站定向杨案道了谢,虽然脸色有些白,但还算镇定,摇摇头说:“多亏杨案哥哥相救,我没事。”
众人便都把目光转向赵令楚。赵令楚看起来就比苏娥凄惨多了,她刚才人都快直愣愣扑进湖里了,救她的人不得不大力拉她,这一拉一撞,赵令楚不止耳边嗡嗡作响,左手手腕也火辣辣的疼。
见赵令楚还皱着眉闭眼靠着侍卫,吴梦芷赶紧冲上前扶住她,将她散乱在颊边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把她环抱在自己怀里。
“令楚,你没事吧?”
赵令楚吐出一口气,动了动左手确定自己骨头完好,对吴梦芷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再对救她的侍卫福身。
“多谢这位大哥。”
“卑职职责所在,姑娘客气了。”
抬头对上了一双瞳仁漆黑的眼睛,赵令楚有些惊讶,歪头不确定地问到:
“王公子?”
碍于现在并不是叙旧的时机,王敬臣只是稍一颔首便又站回了自己站值的位置。
吴梦芷抓起赵令楚的手,心疼地看着手腕上那一圈隐隐有变青紫迹象的红痕。介于人家是好心帮忙,只能在心里埋怨他不会怜香惜玉。
“你们可看清了,是谁赢了?”李姮依然在纠结这个。
这下连苏娥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看,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回公主,是赵妹妹赢了。”
李宁渊也头疼了,她这个妹妹,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唉,只能自己出来找补几句。他面带歉意地开口:
“两位姑娘受惊了,不如先到乌玟殿去,让御医看看。”
自然也没什么大事,赵令楚得了一盒药膏,一群人在宫里用了王贵妃精心备下的午膳,李姮又邀着一群人去投壶。这东西赵令楚倒是从小玩的,只遗憾左手手腕遭了一下,不能表演双手同时掷矢。剩下的时间除了王昕昕总是有意无意地针对郑筠,倒也都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