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婵没有停留,三步并作两步绕到了后山。不一会儿只听得四下风声一动,卫成炎已经追来了。
两人不时便到了崖顶,悬崖一面光滑平整,仿佛一把巨斧将原本的山劈开,若婵皱皱眉,崖顶不大,但是杂草丛生,有一处地方明显被倾轧的痕迹,杂草朝一处倾斜而去。若婵心中一惊,“崖顶上有声响”只是灵机一动的权宜之辞啊……难道真被她给说中了?这悬崖上还真有人来过。
卫成炎对着若婵摆了摆手,轻轻朝那杂草处走去。
若婵忍不住跟了上去,她发现卫成炎脸上露出了有意思的表情。若婵蹑手蹑脚地跟过去,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时之间呼吸都停止了。杂草后面是一个小洞窟,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群小猴子白白的肚皮起起伏伏。重点是都是小猴子。若婵心中像是被棉花拂过一样软软糯糯的,她伸手过去,想抱一只出来,卫成炎及时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若婵会意,为什么洞窟里只有小猴子,那些成年猴子呢?两人绕着崖顶走了一圈,然而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还是没有成年猴子的踪影。这些小猴子被藏的隐蔽,如果不是他们眼尖,或许也并不会发发现此处的不妥。她走到一处悬崖边,捡起了地上一块深红色的碎步,心沉了下去。深红色的衣料,是翠谷神坛侍女的颜色。她站在崖边低头向下望去,放眼一望无际,夜色漆黑,根本看不到底,她随手掷了一块石头下去,只听得好一会儿,下面才传来些微的石头落地声。她把布料递给卫成炎看,卫成炎摩挲了一下扳指,褐色的瞳孔在黑夜中显得更加幽深,薄薄的嘴唇此刻抿紧了,半晌开口道:“此处虽然有杂草拖压痕迹,说不定是猴子留下的,也没有任何血迹,但简单看也不像是坠崖。”
若婵接道:“如果是坠崖,这儿下去直对着悔过壁,悬崖面平整,悔过壁却一点人影都没见到,所以坠崖的可能性很低。”说完想到了什么,担忧地看了一眼卫成炎,补充道:“除非,还有别的路口在悬崖中间。”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卫成炎左手的指节有节奏地敲打着,问道:“如果真的在悬崖中间有一处洞天,那这个地方,跟石窟一定是连起来的。”若婵点点头,一座山里能有多少这样的密室呢?一个已经太多了。
既然想好了,两人此刻势必又得重回石窟一趟。若婵眼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小猴子,一双杏眼若有若无地闪过一丝渴望,卫成炎无可奈何道:“你白天被这些猴子折磨的得还不够?”若婵面色一变,眼神中天人交战,最后理智占了上风,猴子可爱是可爱,只是得拿命爱。
下山容易了许多。回到坛中的时候,两个侍女已经重新回来安守在了岗位。若婵心中复杂,又是庆幸又是难过。侍女还安守在岗位上,完全说明,她们回来之后并没有进入悔过壁查看过,神坛的安保系统如此脆弱,还是让别个坛的人忽悠的,她怎么说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这么想着,她忽而计上心来,她紧了紧上身的衣服,拉下自己的面具,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门前,两个侍女见是坛主来了,惊慌失措,急忙跪下请安:“坛主圣安!”若婵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最近悔过壁可都还好?”
两个侍女不敢隐瞒,如实将这两天的情况一字不差地说了去。当说道领头侍女不见的时候语气中不无担忧。若婵皱了皱眉:“侍女消失一事可有禀报阿婆?”
两个侍女抬头相互看了一眼,惊慌道:“只是一个下人失踪,怎敢惊动婆婆。”若婵点点头:“加派人手,在悔过壁外围巡查,一旦有异动,迅速报告给寸锋。”千万别来直接找我,不然你会发现你们的坛主已经身陷囹圄,在悔过壁中大战猴子。两个侍女“诺”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若婵咳了咳,指了指卫成炎,介绍道:“这位是峻栖神坛卫副左使,这两日正在熟悉咱们神坛,若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二人务必竭力相助。”说罢看了一眼悔过壁的方向,半是调侃道“若是副左使想去悔过壁看看,我们自然也是欢迎的。”两个侍女犹豫了一下,见若婵面色严肃,也没有多说两句指示,两人只好规规矩矩地答应了。
“天色已晚,你们二人快去找人来换班吧,守了这么久也是很辛苦了。”若婵非常体恤群众。两个侍女见坛主发话了,眼中一亮,赶紧往别处去换班了。若婵看了看天色,已是深夜,她说道:“你且先回去,折腾了一夜怪累的,明晚我在悔过壁等着,咱们一起去探一探。”她的确很累了,卫成炎点了点头,伸了伸懒腰,眼见着若婵进了悔过壁深处,这才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若婵从悔过壁中走出来,看了一眼卫成炎离开的方向,转身朝水潭处掠去。
此去祸福难料,阿婆没有把这个地方告诉她,说明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若婵心中对阿婆是尊敬的,她不想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展现出违逆阿婆的意思。她向来对她是极好的,是极好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若婵是一个对亲情非常依赖的人。甚至她是把这份感情凌驾在任何感情之上。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她想独自前去的考虑。若婵觉得这或多或少是翠谷神坛的事,此去祸福难料,她没胆子直接问阿婆里面是什么,但若是有危险,卫成炎作为峻栖神坛的人,是万万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而身陷囹圄的。
若婵按照原来的路径游到了石窟。她起身,面前的夜明珠,石路,甚至尽头的石头都没有任何变化,若婵举起手中的夜明珠,袖子里的阿翡不安地窜了两下,钻了出来,竖起了脑袋,似乎也被吸引了。若婵这次走到十颗夜明珠之前,此刻十一颗夜明珠凑到了一起,一时之间光华大亮,借着骤亮的光芒,若婵明显注意到尽头的大石头下面似乎有一处凹陷。因为是在最下面,且当时四周光线颇暗,所以她和卫成炎都没有注意这个地方。若婵蹲下朝那处凹陷寻去,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夜明珠,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凹陷处,只听得“咔哒”一声,像是榫卯终于归位,手中的夜明珠稳稳地倒坐在了凹陷处。
若婵起身,一时之间觉得石窟之内光华四射,原本黑黢黢的石窟此刻竟如同白昼一般。若婵微微闭了闭眼睛,只听得耳边隆隆作响,待光华微弱的时候,若婵重新睁开眼,左侧第三个夜明珠所在的石壁洞开了。
进去是一个宽大的空间。到处都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头,头顶有一大片空隙,月光正好从上面打下来,给漆黑的地方点上了一处光影。远处有一个台子,乍一看像是一个古老的祭台,祭台四周散落着一些,骸骨?若婵心中一惊,壮着胆子朝祭台走去。此刻万籁俱寂,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夜风,刚刚从水里爬起来的若婵打了一个寒战,垫着脚尖走了过去。
岂料阿翡不给力,不知道是怕了还是别的什么,万籁俱寂中阿翡发出了长而尖锐的“嘶嘶”声。若婵吓了一跳,赶紧捏住了阿翡,自己身上早已出了一通冷汗。阿翡在若婵手中蠕动地厉害,若婵心中一奇,她手微微一松,只见得泛着翡翠碧光的虫子箭射一般冲了出去。若婵跟了上去。他们绕到了祭坛另一边,这才停了下来。
事实上她是被吓住了,她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可能再也踩不动杨柳步了。这么些年在神坛里,来来去去接触的人都是衣着谈吐不凡的,少有机会接触到如此,衰朽的人。
对的,衰朽。眼前坐着一个人,地上乱七八糟全是石头杂草,此人一头白发,形容枯槁,一张脸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看起来煞是骇人。衣服已经脏的不行了,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原本的面目已经很难辨出了,只能从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料中依稀判断出之前应该是一个富庶的人,因为料子虽然已经很破旧了,但隐约能够看出布匹的来历不凡。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个人还有气息。
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