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拨人马迅速的分了队伍,楚连环自然而然地跟着洛府的人马离开了,而小婵二人则跟着中原神坛的人重新回到了林府。
林绕梁吩咐了下人早早准备好了晚宴,纵是小婵已经累得一步都走不了了,却也不好拂了长辈的一番心意,于是任由星月将自己侍弄了约莫一个时辰,期间试了无数套衣服,终于让这丫头满意了。
没办法,这丫头和寸锋原本应该在翠谷神坛的,在自己失踪之后自动跟苗婆婆请命要出来找她,谁知还真被她们顺藤摸瓜抓到了一些线索,得知是洛一仙绑了她,一路这才跟着北上,二人还想着在中原神坛是否能够得到一些帮助,毕竟曾经若婵对林成傲也算有救命之恩,且若婵跟卫成炎关系匪浅,也许大概……
于是就这么被林绕梁留下了来,一起寻找小婵的下落。
此刻见到了久违的主子,自然是心中欢喜,巴不得要好好看看这月余来是不是瘦了胖了,身上可有什么伤口。
小婵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所以很有耐心地任凭星月处置,自己倒是半眼没瞧过镜中的自己。
很快这个效果从别人眼中得到了印证。
星月那家伙似乎把许久不见的激动都一起倾注在了这身打扮上,一定要让小婵成为焦点。
只见她款款从房中走了出来,一身淡红色的薄罗长袍若有若无地罩在身上,内里只搭了一件透明的长袖抹胸,胸前大片雪白的凝脂肌肤漏了出来,腰间系了一条黄色镶金的织锦腰带,上面的飞鸾栩栩如生。发髻并没有选择时下流行的飞仙髻,却是另辟蹊径梳了一个朝天髻,头上簪了一对镂空金簪,朱唇不点则朱,两面灿如桃花,杏眼透着倦懒的样子,顾盼生情。
小婵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如何惊艳,她只是感叹终于弄完了,虽然头上的功夫实在重了些,却也没别的办法,这就心无旁骛地走了出去。
卫成炎以前是见过若婵盛装的样子的,那个时候还在峻栖神坛,当时她还是翠谷坛主去讲法,身着祭祀盛装,也是举手投足间夺人眼球。但都不像今天这般,家宴自然是没有穿祭祀时候的衣服,平日里她粗心惯了,也不常收拾自己,今日被这么一拉出来。
卫成炎脸红了一大半,身形僵了一下,然后站在小婵的身前,将身后一排目瞪口呆的家丁目光挡住,他懊恼地咬牙切齿道:“回去……换衣服……”
这件衣服其实没什么毛病,唯一让卫使不满的地方就是胸前那一块,这么一说也不是很准确,也许只有把她全身团团包住才能让他放心了。
小婵不明所以,问道:“家宴已经开始,再换来不及了。卫成炎你在发什么毛病?”
卫成炎锋利的目光转向旁边的星月,星月自觉地低下头退后了一丈,开玩笑,主子不明所以,她还能不知道卫使心中在想什么吗!
但是主子难得这么漂亮,一定要出去亮瞎众人的眼啊!毕竟虽然是家宴,林坛主也还邀请了洛家人,毕竟洛一礼也算是跟林成悦指了婚的……一想到洛一仙洛一礼盛装出席的样子,她无论如何也不想主子落了下风,于是星月斗胆添了一把火:
“主子,今日家宴,洛家人也会来。”
这话真是煽够了火,小婵皱了皱眉,道:“真是哪儿都有她们。”她头转向卫成炎,只见得他警告的眼神正落在说话的星月身上,她眼睛转了转,双手圈上了卫成炎的腰,撒娇道:“怎么了嘛,我这样不好看?”
卫成炎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他气息有些紊乱,将小婵推开,道:“你穿什么都好看,所以我们换一件。”
小婵杏眼笑开了,咯咯地拉着卫成炎的手便朝庭院门口走,边走边说:“既然好看,那我们就不要让众人久等了。”
开玩笑,洛一仙不仅是仇敌更是情敌,她如何能够落了下风!
拗不过他的卫使在中下人的眼中浑身散发着凉气出了庭院,所过之处无人敢抬头,只有星月这丫头偷笑着跟了上去。
林府偌大的宅院,也不知占地多少。小婵只觉得她已经跟着下人走过了无数亭台水榭,卫成炎直直地走在前面,经过的下人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她,小婵无奈,却又不知道怎么阻止卫成炎这种孩子气的举动。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家宴的地方,彼处已经灯火通明,林洛两家人都到齐了,大家围着铁梨木制的桌子热闹地交谈着,连楚连环都被安排了进来。
小婵扫了一眼,洛一仙显然对于这个安排有些不满,但是应该拗不过洛员外的强硬,看老妪的神色虽然有些不善,却也不好在席上多说什么。看来洛一仙还不知道这楚连环就是她生母的事情。
说来也是奇谈,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没能把自己认出来。真不知楚连环这些年来经历了些什么。
两人堪堪进入席间的时候,大家的交谈就停止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一对璧人身上。卫成炎今日的银发被墨玉冠束了起来,身着玄衣交领,内衬暗红对襟,腰带仍是选了跟墨玉冠一样的乌色,左手指上的扳指熠熠生辉,整个穿着内敛,再加上五官深邃,眉如刀削,倒是有了一些江湖中曾经传闻的卫左使的模样,气质超群。一男一女站在一处,端地叫一个郎才女貌让人移不开眼。
洛一仙在卫成炎出现的一刹那眼睛就没有再望向别处。她今日仍然穿着天蚕锦的对襟羽纱衣裳,衣服倒是她最喜欢的鹅黄色,若是没有小婵的出现,此刻定然算是席中最美的了。小婵自然知道不少人的目光都打量着自己,这才朝着林绕梁的方向拂了拂,道:“林伯伯,冒昧参加林府家宴,唐突了。”
林绕梁笑意盈盈地示意她坐下,卫成炎这就牵着小婵的手入了席,有点眼光的人都不难看出两人的关系,倒是洛员外目光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久闻苗坛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质不同常人!”洛员外边说边拱手。
小婵虽然身居高位,却终究是个晚辈,这下也不得不起身道:“惭愧,洛员外声名远播,今日能够见到真人,才是婵的荣幸。”
洛员外大笑了两声,连道“哪里哪里”,眼光在卫成炎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林绕梁,眼中光华一转,却什么都不问,只对着林绕梁拱了拱手,然后拉着洛一仙站了起来。
小婵都已经准备好了要解释两人的关系,却不曾想这洛员外问也不问,径直拉着洛一仙的手站了起来,小婵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林绕梁见状也站了起来,拱手问道:“洛兄这是?”
洛员外面色镇定,揖礼道:“今日正好成炎也回来了,老头子在这儿要腆着脸皮,想跟林兄讨一门亲事!”说罢又“哈哈”大笑了两声,将已经双颊绯红的洛一仙推了出去,继续道:“一仙和成炎这两个娃子也算是青梅竹马,而今也到了适婚年龄,女娃娃一直便在我耳边叨唠成炎这小子,我也看得起,我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也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好归宿,不知坛主可有意成此好事?哈哈哈!”
林绕梁没料到他会直接当众将话挑开,他看了一眼卫成炎,他面上没有神色,只是那双瞳孔已经变得冰凉。林绕梁叹了一口气,直叹自己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这下若是答应了,定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拆散了原本与苗若婵的姻缘,翠谷神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若是不答应吧,得罪了洛府,就等于得罪了大半个乌衣卫,在洛阳的日子势必不好过,最重要的是那老妇又是峻栖神坛任天涯的师父,这下峻栖神坛定然也是不愿善罢甘休。林绕梁心中叫着苦。
这个婚事不好答应,不好不答应啊!
很快小婵便帮助林绕梁解决了这个烦恼,她心中已经气急,但是面上仍然要顾及着翠谷神坛之威不能动怒,若非如此她定然直指洛员外鼻子破口大骂:
何能如此无耻乎!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与卫成炎的三两事,就这成了精的老怪物看不出来,脸皮比得那千年树皮还厚!
在场的气氛顿时已经降到了冰点,卫成炎眯着眼睛,看向洛员外,眼中有危险的光芒闪动,他冷言道:“承蒙洛员外看得起,只是我卫成炎自小也不是当作林家人养大的,洛员外这番婚事拿来问老头子,或有不妥。”
洛员外自然也是知道卫成炎从小不是在林府长大的,却也不知其中一二,只是听闻有传言说其不是林绕梁之子,他虽心有疑惑,也叫人四方打听,却也无疾而终。此刻见对方样子,似乎准备把这秘密吐出来了。
“成炎此话何解?”
卫成炎不欲再言,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找林绕梁没有,你冲着我来!
洛员外面色不豫,却终究是个老狐狸,按着性子哈哈笑了两声,道:“如此更好,事儿简单了!”说着将洛一仙推了过去,眯着眼睛道:“以后便是一家人,希望成炎贤侄善待一仙。”
事儿真简单,轮到晚辈讲话,就不用询问了,直接塞过去!
卫成炎脸上的寒冰已经可以冰冻三尺了,连小婵都觉得大事不妙。
小婵拉了拉他的手,知道他顾及这生养自己的林绕梁,不愿意在此时将他的面子拂了去,当下竟无更好的办法。小婵叹了一口气,感叹真是世风日下,还是益陵山中的野兽更好相处。
这么想着,她款款挪动莲步,挡在了卫成炎前面,她觉得身后冰凉的身子顿了顿,她握了握他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够把暖流传递过去,不曾想自己被冻得哆嗦。
这一挡,就阻止了洛一仙的去路,洛一仙脸上有恨意闪过,咬牙切齿道:“怎么,苗坛主这是想夺人所爱?”
小婵杏眼瞪得老大,何……何能如此无耻乎!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无妨。
“不错,一切如你所见。”
赖皮就赖皮吧,只有赖皮对无耻才有胜算啊!
洛一仙没料到一坛之主竟能够如此…….不按照套路出牌,一下子噎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小婵朝着林绕梁拂了拂,道:“本来想就在这两日说,却不料倒被洛员外超了先,婵左思右想,此番错过更无机会。今日也想跟林伯伯讨这一人,愿结两坛永世之好,还望林伯伯成全。”
话音刚落,小婵便只听得席上数人倒吸了一口气,想来也是佩服她一个女子,竟然主动求亲,传出去明日定会有一些好事人说翠谷神坛坛主作风不正,不知羞耻之类的言语了。
小婵只感觉身后冰凉的气息瞬间好像被收了起来,霎时间如同三月春花开。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只听得卫成炎笑了两声,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然后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苗坛主莫不是忘了,我的婚事老头子做不了主。”语气中带着半分宠溺半分无奈。
小婵拖着长长的裙摆转过身,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都紧张得很。她不知道这种不自信是从何而来,但是她明确知晓,她在怕,怕他最后选择的人不是她,那该怎么办?
毕竟洛一仙是他的青梅竹马,虽然他讨厌她,却也不一定喜欢她随小婵。毕竟她追根究底并不是真正的世人眼中的翠谷坛主,也不是卫成炎眼中的苗若婵。
爱一个人就是卑微的很,原本十分确定的事情到了最后都会变成忐忑不安。
该死的卫成炎,她怎么觉得他在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