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迪南社区大学。

魏雄对这所大学有了初步的印象，是坐落于宽街的石砖建筑群。

四面八方皆是餐饮、宾馆、烟酒贩售店、公共娱乐设施，靠主建筑背部的是一座偌大的喷泉公园，面朝主建筑的是体育馆和保龄球馆，挨着球馆便是一栋六层高的学生宿舍了。

现在全副心神观览街道的布置，魏雄注意到这儿基本没有道闸和保安亭的观念，也即是说，所有建筑都为开放式建筑，将这观点运用于全美也准确，魏雄发现美利坚好像没有‘小区’的说法，封闭式社区基本不存在，一栋楼就是一家物业在管理。

和他记忆里的GTA稍许不一样，游戏里到处都是宽敞的街道，延伸至日落尽头的棕榈树，以及散发古典美的老式汽车，时不时还来一场枪战的交集，半空还有衔挂导弹航炮的直升机来炸街。

这里暂时没瞧见老式汽车，反而日本三厢车随处可见，但终归保留了一点传统美——巡逻警车和时而奏响高亢警笛的救护车，要想撞见，还是挺容易的。

西雅图确实看着很繁华，街道错落有致，非常规整，但是都很窄，两栋大楼之间都能把太阳遮没了，最重要的——

“怎么那么多陡坡啊……”

魏雄随刘沁上电梯来到裴迪南主建筑的顶楼，倚栏而望，惊觉这里能把大半个市中心一览眼底。

“这座城市本来就不是建立在平原上的，所以许多街道朝海岸线形成15~35度的坡角，我说，”刘沁趁魏雄不注意，拍了下他的后脑，“你可知西雅图为什么称为翡翠之城？”

“不知道，我只了解这里是美国西北部太平洋沿岸，好像经常下雨？”魏雄抬头凝视铅灰色的天空，一缕雪花停留在他的眼睫毛上，“如今气候寒冷，下的雪却也不怎么猛……华氏度是？”

“39.2华氏度，转换摄氏度差不多4度吧，”刘沁跺跺脚，甩了甩黑色束发，原地扎起了捆带，“你得习惯单位转换，其实这些也算文化冲击的一部分。”

刘沁接下来耐着性子解释翡翠之城的缘由。

这座都市周围的大片森林中长满了深色常绿树木，城市的公园不少，而且都种植种类繁多的植物，风景一眼望去郁郁葱葱。海岸是普吉特海湾，另一面是华盛顿湖，绿色生态环境得到完善保护，所以居住条件非常宜人。美其名曰翡翠之城。

“看起来绿化率很高，”魏雄说，“翡翠之城……幽灵到底喜欢住钢筋混凝土里头，还是树林和山麓地带？”

“根据我们调查局勘察，城市的幽灵痕迹远远没有奥林匹克山脉的多，城市周围的湖泊河流，以及雷尼尔山——这座美国最高的火山，都栖息着形成社会结构的幽灵群体，至于那个金嘛，多半也是边缘人士。”

“奥林匹克，宽街，美国人是不是到处都有这些地名？”

“当然，泛滥成灾了，不少人刚一听到宽街（broadway）还以为是百老汇，其实不然，撞名字的事儿你得提前习惯，诸如春天路，迎风路这类街道，从地图上的华盛顿州一下划到迈阿密，兴许都能划掉四五百条同名地点。”

“还有西雅图所在的华盛顿州，它不是美国首府华盛顿DC，前者在最西北边，后者在东部，大约内蒙古到广东的距离，可以说毫不相干。”魏雄补充道。

“确实，LEO的地域知识不错嘛！”

“Sherry.”魏雄忽然念了一声这名字。

“嗯？”

“幽灵是先天还是后天？它们从出生开始便为透明？”

“课程101都会解答呀，老师很和蔼哒！”

魏雄只好又换个问题，因为发现学校楼下的宽街驶来了改装皮卡，看样子sherry要走了。

“我的死语症确定是绝对保密的吧，该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放心好了，”刘沁果然开始掉头准备走了，安慰道，“幽灵在西雅图这一块暂时没形成祸端，牵制它们的力量可不止我们USSS……至于你的安全，我们调查局考虑非常周到！”

刘沁掉头小跑，左手按着耳朵的接听器，应该是接到了紧急命令。

而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魏雄仍然竖起耳朵等待，他知道刘沁还没说完话——

“给你置办的意外险绝对够你舅舅潇洒一辈子！”

魏雄一个踉跄，差点重心不稳从阳台摔下楼。

*

*

傍晚，裴迪南学生公寓。

他住在六楼最南面的615房，提着行李进门，一股略微刺鼻的汗臭与袜臭令他蹙眉。

这种脚下踩着的毛绒绒地毯特别容易留下味道，魏雄不是没咨询过别的租房中介，得知地毯基本是租房标配，要想找到木地板的房子，他就得付出精力和超出负担的金钱来寻找房子。

得知西雅图当季的平均租房价接近一千美金月租，魏雄只好微笑着面对现实。

不过刘沁说过不要混淆西雅图和西雅图大都会区，正如许多人分不清东京和东京都市圈，前者人口不足千万，后者接近四千万。西雅图同理，本市约有60万人口，倘若算上贝尔维尤、塔科马、雷德蒙德和柯克兰形成的西雅图大都会区，人口居然能到350万！

所以经济收入和生活水平存在差距，郊区不是没有便宜的房子租住。

但是350万人……如果幽灵大规模作祟，按照总人口与警力的比例，警察能挡得住吗？

魏雄虽然没有人口不足恐惧症，可是适应这种与自己家乡城市的量级差距，不亚于单位换算的难度。

他不觉得军区能对幽灵造成影响，火力覆盖对走街串巷到处躲的幽灵似乎是无效的。

因此，他非常期待USSS的超常规手段，是否同样科幻——起码要对标幽灵的神秘程度。

此间宿舍面积960英尺，换算平米约90，自己能够得到单间，虽然稍显狭小，但绝对够了。

两个室友前后和魏雄握手介绍了一番，互相打量着彼此。

一个是来自蒙古国的28岁青年乌赫那·呼日勒，一个是华夏的19岁青年李佳兴。

乌赫那称自己英文名杰克，非常简单，所以不必拗口记得本名。而李佳兴很是自来熟，决定为了大家更能适应英语环境，都用英文来交流。

魏雄没什么意见。

他当听到杰克是为了学厨，李佳兴为了转校，轮到自己讲述未来的出路时，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社区大学相当于成人大学，并不是常规大学，也不似国内的大专制度。

因为这学校可以选择积攒两年学分转校，李佳兴坦白自己要转藤校，有着满满当当的学习计划，他理所应当以为魏雄这个同胞，也是为了转校才上的社区大学，毕竟没人出国求学求的不是本科以上的文凭。

我总不能说我是到美东给舅舅打下手修指甲吧。

魏雄咳嗽了一声，回答道：“当警察。”

“警，警察？”李佳兴顿觉不可思议，“你打算移民？”

“不是。”

“这种公职职位不可能给外籍人员啊？”

“回国当一个会拽英文的警察。”

“国内不是同理……”李佳兴哑然，摸了摸肚子，转移了话题：“杰克，李奥，两个多星期的假期，我们是最早一批到裴迪南的学生，春季学期还未开始，这些日子正好让我组成团来带你们熟悉西雅图的环境。”

他语气带上了一丝骄傲：“我以前待过美国一段时间，可以带你们飞！”

“一起出去吃晚饭？”杰克猜到了意图。

“没错，现在快六点了，唐人街的欢喜牌火锅店今天开张，老板吉林的，和我认识，嘿嘿。”

杰克和魏雄都赞叹李佳兴的人脉圈子，听得他飘飘然。

收拾完所有东西，魏雄本想先洗澡，可却耐不住同胞的热情，只得随着他走出了房门。

刚一开门，地毯铺就的长长走廊，有一个端着汤锅嗦面条的大汉，正朝三人微笑。

他坐在一个邋遢白人的背部，那白人手里无力握着弹簧刀，嘴角溢出白沫，不断求饶：“我不该偷东西，求你从我身上移开，我要死了，我不能呼吸……”

魏雄看着大汉下巴抖动的白胡子，咽了口唾沫。

“走这边下楼吧，这头也有电梯。”魏雄推着目瞪口呆的二人掉了个头，转移了视线。

“你认识他？”李佳兴嘴角蠕动，声若细蚊，“要不要报警？”

“不认识，不用报警。”

魏雄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说道：

“不用管邻居的破事，爸爸打儿子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