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这么悬殊?那你们怎么打赢的?”吴诚听了不由得吓了一跳,虽然他经历的最大规模的战斗也不过是和岛上的土著,但自小便从卫所的老人口中听说过装束齐全的骑士在陆战中的可怕,能够在马上驰射挥舞长枪冲击的武士更是步兵的噩梦,四十骑在平地不要说两百手持竹枪的农夫,便是五六百人也可以轻易击垮。
“呵呵!”本间氏康笑了起来:“哪里敢说打赢,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跟随了一位富有谋略的武士,才苟活了下来。”
“哦,这怎么说!”
“当时我们的首领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武士,据他自己说自从十四岁出阵,已经打了一百多仗,却始终胜少败多,不要说一城一国之主,就连一点俸禄都没有,只能说是一个没有运气的人。当时正是即将冬麦收割的季节,他让农夫先把村子周围的麦子都收割干净,然后马上将水放入麦田,这样一来麦田就变成了烂泥地,然后在村子周围树起栅栏,这样一来山贼就无法冲进村子了!”
“不错,这倒是个好办法!”吴诚拊掌笑道:“骑兵虽然厉害,但若是在烂泥地里还不如步卒,那山贼们就知难而退了?”
“哪有这么简单!”本间氏康笑了起来:“首领说守城四面,必然要空出一面来,引诱敌军入城加以消灭,否则时间久了山贼必然会采用其他计策。当时我们故意留出一面没有设防,引诱山贼冲入村中,加以消灭,从俘虏口中得知山贼巢穴后,连夜出击,斩杀守敌,又将其巢穴放火焚毁。后来山贼没有了退路,拼死猛攻,最后虽然将其消灭,但七名武士中活下来的也只剩下我和首领两人。”
本间氏康虽然不过是寥寥数语,但话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血腥和残酷让吴诚唏嘘不已,他最后叹道:“我只听说过攻城要围师必阙,想不到守城也有这样的道理,那位首领当真是把兵法学活了,对了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本间氏康脸上现出一丝黯然之色:“他自称佐佐木信康,不过这应该是个化名,后来他和我参加下一次合战,中箭战死了!”
“还真是一位没有运气的人呀!”吴诚听到这里,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是呀!”本间氏康叹了口气:“我连他的家乡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将他的骨灰寄存在附近的一处菩提寺里,请里面的僧人替他念经,祈求冥福了!”
两人为那不知名的武士感叹了一番,渐渐话题回到了如何练兵的事情上。吴诚笑道:“听氏康殿下这么说,在前往堺镇之前您应该打过不少仗吧?”
“是呀!”本间氏康叹了口气:“近畿之地与其他领国不同,自从应仁之乱以来,四国、九州、关东、山阴、山阳这些地方的领国基本都崛起了一家或者两家有力之人,虽然对外攻伐不断,但对内却渐渐太平了起来但近畿五国就不同了,幕府内部、朝廷公卿、管领、有力之国人、寺领以及周围强大大名的势力错综复杂交织在一起,谁也无法建立有力的统治,可谓是三日一大战,五日一小战,像我这种失去了领地的浪人武士又特别多,都想着寻找机会一步登天。那时候我还不满二十,整日里心里想的就是夺回杂太城,复兴家门的事情,倒也参加过大小十几次战斗,有胜有败,可是到头来除了一身伤疤什么也没有,后来年纪渐渐大了,心也渐渐冷了,便干脆去了堺镇安生度日。”说到这里,他解开衣衫,袒露出胸背来,只见上面大小伤疤有十余处,吴诚在一旁看了不禁暗自钦佩,他原本就是军户出身,虽然做了逃军,但内心深处还是以武人自居,投入周可成麾下后,随着事务的繁多,军事方面很多事情实际上已经交给他了,像这次建军练兵何等重要,周可成竟然都交给他了。吴诚也觉得肩膀上担子不轻,毕竟他以前连个百户都没做过,一下子要操练五六百人,的确有些心虚。
“氏康殿下,那您觉得我们应当从何处入手呢?”
本间氏康见吴诚态度诚恳,心中不由得一动,暗想自己躲到堺镇都没有逃脱刺客的ns,后半辈子若想过得安生,就离不开某个势力的庇护,眼前其实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既然如此,那何不显露些本事给对方看看呢?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在下不过是一介流浪之人,如何敢谈论兵事呢?只是当初在村中抵抗山贼时,听那位佐佐木殿下打过一个比方,说的便是练兵的事情!”
“哦,不妨说来听听?”
“他说这练兵便和放羊一样,能把羊放好不失散了,自然便能把兵练好!”
“此话怎讲?”
“您想想,放羊之人少则数十,多则上百,而放羊人却只有一人,最多有两头狗帮忙,若是放的不好,羊四散而逃,那放羊人便有十手十脚,如何管得过来?但若是选对了头羊,划分羊群,放羊人只需要赶着头羊,羊群自然便会跟着头羊,岂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个比方打得好!”吴诚听到这里不由得击掌赞道,方才本间氏康便是把士兵比作群羊,军官比作头羊,若是为将者选择了得力的军官,建制得当,部曲分明,便是数万大军,也能够指挥如意,这便是孙子兵法中的“治众如治寡,分数也”的道理,他家世代军户,就算没有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路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奥妙。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问道:“不过这如何选择将吏呢?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挑选了我过去卫所中百户老爷那般贪得无厌的小人,岂不是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