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就是你招募来的朝鲜弓手?”周可成惊讶的指着望台下的弓手们,绝大部分人都剃掉了前额与头顶的头发,将后脑两耳旁的头发编成辫子,有的还系着金银环和彩色的丝带,垂在肩膀之上,自己上次去礼成港的时候朝鲜人可不是这种打扮呀?
“可成,那,那不是朝鲜弓手!”陈四五有些尴尬向右边指了指,周可成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几个身着白色曳撒,头戴黑色宽檐帽,腰跨环刀弓袋的汉子,这倒是和印象中的朝鲜人的打扮差不多,可这人数也太少了吧?
“那剩下的呢?这只有二三十人,我记得让你招募两百弓手的吧?”
“可成,我确实去招募了,可是招不到呀!”陈四五咬了咬牙答道。原来他去了礼成港将自己的来意告诉王家父子之后,对方却直言拒绝。原来朝鲜的军制效仿的乃是大唐的府兵制,接受军事训练和承担军役的是良人以上的阶层,而真正承担繁重劳役处于社会最底层的贱民奴婢阶层是没有余暇、也没有财力学习射艺的,也没有义务承担军役。而有受过射艺训练的良人阶层放在大明都是小地主水平,家中的田地一般都在两结以上,即便是下田一年也能收二十石粮食,自然没有太大动力来冒险去海外当雇佣兵了,加之周可成这要求着实不低,因此陈四五费尽心力也才招募了二三十人来。眼见得时间如流水一般,但应募的人却越来越少,陈四五也是越发焦虑,最后还是王贞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藩地六胡?”周可成听了一愣:“你是说这些满头小辫的也是朝鲜人?”
“不能说是朝鲜人,但确实这些人在朝鲜的疆域之内!”陈四五答道。原来当时元灭之后,在辽东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无论是明还是高丽即王氏朝鲜、以及后来的李氏朝鲜,都竭力招抚当地的女真部落,以扩张自己的国土。凭借巨大的国力优势,明朝在这场竞争中大获全胜,基本继承了元在辽东的政治遗产,但朝鲜也不是一无所获,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李氏朝鲜也将图们江流域的一些零散女真部落掌握在手,这些女真部落向朝鲜称藩,并视其为自己的宗主国。由于其主要分为六个部落,所以朝鲜人便称其为藩地六胡,后来壬辰倭乱中,加藤清正在自己的军记中描述的与女真部落交战的就是指的他们。与当时辽东的大多数女真部落一样,藩地六胡的这些女真人虽然已经懂得农耕,但文明水平远低于朝鲜和大明,以渔猎为俗,遇到荒年便时常向南边的朝鲜人、甚至渡海前往日本劫掠。朝鲜人称其为胡乱,也时常派出兵马征讨,也有从中招募士兵,其中的佼佼者甚至有进入朝鲜两班阶层的。王贞便建议陈四五去当地招募弓手,一来这些女真人以射猎为俗,习于弓马之道,去当雇佣兵可以换来钱米养活家小二来也可以减小朝鲜北疆的军事压力。
听到这里,周可成脸色渐和,自己当初让陈四五去朝鲜招募弓手只想过射箭是当地的风俗,却没想到这种军事技能并非身为被统治阶级的贱民能拥有的,而掌握军事技能的良民阶层又未必有意愿来当雇佣兵,陈四五能随机应变其实已经是表现的极为出色的了。
“这样也好,反正只要是能打仗的就行!”周可成点了点头:“那你就将他们按照各自部落分为六队,然后让其自己推选首领吧!”
“是!”陈四五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那这七队由谁统领呢?”
“就从那些朝鲜人中挑选一人吧,对于这些女真人,他们比我们更熟悉,再说这些朝鲜人少,也不怕他们抱成团!”
处理完了弓手的事情,周可成正准备前往船厂,去看看新船的建造进度,突然看到小七从外面进来,相比起自己去越南前,这个少年长得更高,更加魁梧了,他的上唇和下巴已经多了一圈茸毛,如果不去看他那还带有稚气的双颊,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人了。
“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我正要去船厂看看!”周可成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刀,准备将其挂在腰带上,一边笑道:“要不我们可以路上边走边说!”
“师傅,恐怕您现在不能去船厂!”小七的脸色十分严峻:“去堺镇的船队遭到袭击了!”
“什么?”佩刀从手中落地,周可成上前一步:“什么时候的事情?死了多少人?货物和船有损失吗?”
“船队刚刚靠码头,我已经下令守备队封锁码头了!”小七从地上捡起佩刀:“要不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好!”周可成接过佩刀,插在腰带上,随小七向外走去。
码头。
飞鱼号停在码头上,水手们正忙碌的用担架将伤员从船上抬下来,snn声、咒骂声、呵斥声不绝于耳。周可成侧过身子,让担架从自己身旁走过,脸色凝重:“这一趟船的首领是谁?”
“铁脖子老刘!”小七低声道。
“他人呢?”
“还在船上!”小七犹豫了一下:“大腿上挨了一铳,身上还中了一箭,幸好没有射中要害!”
“嗯!”周可成的腮帮子露出一条青筋来,那个铁脖子老刘是当初在关帝庙时便跟随周可成了,办事稳重,颇得众心,所以才让他来指挥这次航线,想不到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小七小声问道:“师傅,要不要先把他抬下来,问一下当时的情况?”
“不必了,先让大夫好生疗伤,其他事情明后天再说,我们先上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