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分为内外两院,内院住的是与城主血缘较近的本家,外院则是同姓的旁系的住所。
内院之中,处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景色宜人。
凌千依此时却无心赏景,她脚步匆匆,在几名婢女的引领下,跨越了大半个城主府,才到达了马厩。
马厩中排列着几十多匹快马,两三个小厮正在给马喂草料,见这位混世魔王过来,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过来问安。
凌千依小跑了一路,气喘吁吁地道:“快,把你们这跑得最快的马拉出来,套上马车。”
一名看上去老成些的小厮上前一步,回道:“小姐若是要外出的话,必须要得到城主的许可才行,敢问小姐要去的地方是?”
“怎么这么多规矩!”凌千依小声咕哝了一句,“我要去湖心别院,有急事,人命关天啊,就不能通融通融?”
她要去的是湖心别院外围的那片树林,勉强也能算作是湖心别院。而且这躺行程不仅关乎女主的性命,还关系到她日后的下场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下人都不免为刚刚离去的叶秋霜捏了一把汗,这种时候去别院,除了去报复她,哪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众人在肚子里将凌千依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小厮微微弓身,道:“小人这就去向城主请示。”
果然还得按流程来啊!
“你回来吧,帮我把马车准备好,我自己和她说去。”
这种事还是她自己去说比较好,万一她在这里左顾右盼地等了半天,结果等到了句“不可”,那时她怕是烧了这城主府的心都有。
城主刚把老爷子送回居所,正在书房处理政务。
厚厚的奏章堆满了书案,仿佛永远也批不完。她的贴身婢女惜音,立在案边为她研磨。
嘭!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凌夜婵笔下的字抖了三抖,刚批好的政令就这么废了。
凌千依的身影从门外蹿了进来,她按住腰,大口喘气,道:“娘,我有事,求你!”
凌夜婵正准备大发雷霆,却在看清来人后,又将满腔怒火压了下去。她抽了一张白纸出来,继续书写。
“看在你还有伤在身的份上,什么要求我都可以考虑考虑,说吧!”
听到这句话,凌千依的眼睛乐得都眯成一条缝了,看来外出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稳了。
“娘,那就让我外出一趟。”
话语刚落,纸上的笔尖骤停。
凌夜婵抬起头来,用肯定的语气道:“去湖心别院,对吧?”
她的女儿心高气傲,会去复仇,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对对对,知我者,莫过于母亲大人是也。”
凌夜婵双眼正视着她,满目威严,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不必去了,到此为止吧!”
不必去了?
这是代表母亲已经派了杀手过去了?
到此为止?
这是叶秋霜必死无疑的意思?
看来刺客已经进场了,她若是再不赶过去,就要错过最佳时机了。
不过她母亲既然已经布好了局,自然不会再让她过去捣乱,想要名正言顺地外出,已经不可能了。
“真是最毒妇人心!湖心别院,我是一定要去的,你别想阻止我。”
凌千依撂下一句狠话就转身离去了。
凌夜婵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得捂着胸口道:“千依何时变得这般心狠手辣,竟然要赶尽杀绝?现在连我这个娘亲的话也不听了。唉,都是爹惯出来的。”
惜音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城主,小姐只是年纪尚小,还不懂事罢了。”
“她都十四岁了,还小吗?她堂姐十四岁时都已经能伺候公婆了。”凌夜婵长叹一口气,又接着道,“她那句话怕不是说着玩的,吩咐下去,让家里的下人看紧点,别院里伺候的人也多留意些。”
凌千依从城主的书房里走出,又变得无精打采起来了。已经不能正大光明的出去了,想改变主线剧情,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虽然先前放了狠话,但对于找马车的事,她心里根本没底。
她走到附近一条宽阔的大道,道路两旁杨柳依依,清风徐徐。她三两下便爬到了树顶,挑了根粗壮的枝子,坐下来安心等待。
她从小在乡下长大,爬树捉鸟,下河摸虾都是必备技能。
听下人们说,这里是马车出府的必经之路,她也只好来碰碰运气。
轱噜噜!
所幸她的运气不错,还没有等太久。
声音逐渐接近,凌千依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夹道中间,双臂张开。
马车夫驾车技术娴熟,见到有人拦路,立即勒紧缰绳。
此时马车离凌千依尚有十几米,连一根头发都还没碰到,她便立刻倒地不起,按住左腿,“哎呦哎呦”地叫着,佯装受伤。
缰绳紧绷,黑马嘶鸣数声,高高扬起前蹄,原地踏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这么假的碰瓷手法,连她自己都已经无力吐槽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离马车实在是太远了,她又蜷缩着身体,朝着马车的方向又滚了两圈。
“哎呦,哎呦,撞人啦!疼死我了!”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个穿着艳丽的少女,头上插满了金钗和珠花,身上也挂满了珠宝首饰,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戴在身上。
“谁啊,这么不长眼,敢挡本小姐的马车。”
马车受惊,她在车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心情极为不妙。
第二位下来的是个穿戴得体的少爷,他身姿挺拔,仪表堂堂,可惜一双眼睛总是透着股邪气,看起来总有些贼眉鼠眼的样子。
“这是谁家的婢女,搅了我们春游的兴致,你担当得起么?”
他右手挡下车帘,左手端平伸入车内,扶出一位模样端正,装扮清丽可人的少女。她的样貌虽然算不上出众,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给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平添了三分灵气。
三人都是差不多大,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是受了些颠簸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叫两个人来,拖进巷子里,打死也就算了。”
明明看起来很单纯,却没想到心肠竟如此歹毒,说得凌千依都抖了三下,不敢再装了。
没想到是个硬茬儿,凌千依立刻从地上爬起,轻拍了两下身上的灰尘,又往后退了三步。
她冲三人尴尬地笑了笑,“别这样,我只是有事相商,不得已才出的下策。有事好商量嘛,动不动叫人做什么?”
比起现在被活活打死,她宁愿五年后被千刀万剐,机会以后或许还会再有,命可是只有一条啊!
她脚底抹油,只想快点开溜,却没看到在她站起的那一刹那,车旁的三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见过少城主!”
三人的脸色犹如纸白,屈身行礼,一个神色比一个慌张。
府中人多,马车夫还从未见过少城主,见少爷小姐们行了礼,也赶忙跪下。
他们三人平日里在凌千依身前阿谀奉承,为她鞍前马后地做了不少坏事,出过不少主意。凌千依每次欺辱叶秋霜,都少不得他们的怂恿挑拨。
而凌千依昨夜被叶秋霜教训得那么惨,现在一定是一肚子怒气,他们可不想这时候凑上前去做她的出气筒。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平时得到凌千依不少照顾,关系好到犹如亲姊妹的他们,竟背着缠绵病榻的她,外出游玩,还正好被抓了个正着。
只不过,仅凭书里的外貌描写,现在的凌千依可认不出他们是谁。
她还沉浸在化险为夷的喜悦之中,终于又能故技重施了,事先编好的台词也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首先要假装受伤,再自报家门,定能吓得他们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撞伤了少城主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只要去城主那儿告上一状,就算是本家的人,也能将他们驱逐出府。
这时候他们一定痛哭流涕,下跪求饶,只想着能摆平这件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借个马车什么的,还不是小事一桩!
想到这儿,凌千依刚恢复的腿又瘸了起来,只是这次瘸的是右腿。
既然碰到了熟人,连自报家门这一步都省了,只管恐吓他们就好。
她正准备开口吓唬他们,却没想到那第三位下车的女子竟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就连跪在她身边的两个同伴,都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方才还脸色发白,如今却笑得如此明媚,这是吃错药了?
女子笑得两眼弯弯,更显清纯,道:“少城主这是闹哪一出啊?听说少城主病了,青云正准备带姊妹们去寺庙为您祈福,现在看您这么有精神,我们便放心了。”
呵呵!这个理由编的可真感人啊,要不是刚才某个傻瓜说漏了嘴,说过你们要去春游,否则我就真信了。
原来此人就是凌千依的智囊团,一肚子坏水的凌青云。
没想到是碰上了凌千依的“狐朋狗友三人组”,凌燕儿,凌风,凌青云。这三人平时就对凌千依唯命是从,看来这次连恐吓他们都免了,可以直接上车了。
“都起来吧!”凌千依也懒得装瘸子了,径直从他们身边穿过,“祈福的事改日再说,这辆马车先借我用用。”
凌青云缓缓起身,娇声道:“少城主可是要去湖心别院?”
凌千依心上一惊,怎么一个个的都知道我要去哪儿?
见她久不回答,凌青云又接着道:“进入别院是要得到城主许可的,那儿守卫森严,都是些死脑筋,即使是少城主亲自驾临,他们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行。少城主若是想见叶小姐的话,便只能在路上了。”
她的睫毛扑闪扑闪,眼珠一转,笑看着凌千依。
凌千依微微颔首,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凌燕儿和凌风都已经做好被暴怒的凌千依挨打责罚,甚至日后失宠的准备了,但在看到凌青云胸有成竹的模样后,又从心底看到了一丝希望。
“叶小姐的马车一个多时辰前就已经出发了,普通的马定是追不上的,想要追上她,只能用上魔种马。”似乎是怕凌千依听不懂,她又解释道:“这是军队从山中围剿的低阶魔兽,它没什么攻击力,但脚程却是所有魔兽中最快的,而且不难驯服。”
“可惜驯服过的魔种马数量极少,大多数都要送去给护城军,府中的几匹也只有城主和少城主出行的时候才可以用。所以,少城主若真想去见叶小姐,只能去找城主商量。”
说了半天,还不是让我去找城主!凌千依嘟了嘟嘴,要是能正大光明的去,我还有必要在这里拦马车吗?
见凌千依神色忽变,凌青云掩嘴笑道:“不过看少城主这副模样,定是已经见过城主了吧?既如此,为何不再去找老太爷商量一下,他在军中还有不少旧部,寻一匹魔种马有何难?”
你就不能早说吗?凌千依本已凉透了的心又重新燃起。
也对啊,她怎么能把这事给忘了,有难题找爷爷啊!
她赶紧向前疾跑而去,跑了三步,又立马停了下来。她刚到这个鬼地方不久,连东南西北都还没搞清楚,哪知道爷爷住在哪儿?
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凌青云娇嗔道:“少城主还是和往常一样迷糊,让人放心不下。不知小女能否有这个荣幸,能为少城主带路?”
不愧是狐朋狗友之首,察言观色的功夫果然了得,用起来简直太顺手了。
只不过原本还是他们背叛自己的局面,不知怎么竟然变成了自己有求于她,这个凌青云果然不容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