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的生母乃是青楼名妓,年老色衰后嫁于了凌氏世家的一位旁系子弟。虽然四周免不了一些闲言碎语,甚至有不少人当面对他们二人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但夫妻二人却一直恩爱和睦,诞下一子,便是凌寒。
可惜好景不长,在凌寒年幼时,父母便双双早逝,独留他一人。他身为娼妓之子,本就遭人白眼,如今又无依无靠,更是人人可欺。明明是个旁系子弟,却活得连个家奴都不如,被人呼来喝去,动辄打骂,什么苦都受过。
也是因为这段经历,他内心阴暗,野心勃勃,对整个凌氏一族都充满了恨意。
想起原著中的这段人物介绍,凌千依内心唏嘘不已,撇开以后的事不谈,至少这个大反派的幼年时期还蛮让人同情的。
她并没有丝毫想改变决定的念头,她直视着长老的双眼,正色道:“我选凌寒,只挑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长老似乎有些钦佩她的勇气,向来冰冷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朗声道:“凌寒,今晚回去准备一下,明早便由你陪少城主出游!”
在一片哗然声中,三长老和凌千依都相继离开了,在场修士虽然震惊,但也只能感慨自己时运不济,摇头叹气地离开了。
人群之中,偶有嫉妒之声传出。
“也不知道那个小野种是从何处勾搭上少城主的,竟能让少城主记住他的名字。”
“估计是看中他那副皮囊了,毕竟他的生母也是青楼名妓,这副好皮囊可是男人见了也要动心啊!这万一真是被少城主相中了,日后可就要飞黄腾达了!”
“少城主向来阴晴不定,只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罢了,说不定过两天就玩腻了。你看那凌燕儿和凌风,以前可是和她亲如一家人一般,如今还不是被丢在一边?”
……
凌寒从小在各种流言蜚语中长大,对于这些言论充耳不闻。看着凌千依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嘴角微扬,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翌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明。
凌千依带着凌青云和凌寒,一行三人人出了府便向着望昼城最繁华的街市——朱雀大街前进。
小兰带着三个塞得鼓鼓当当的包袱,不方便和她一起行动,便以回乡探亲为由,一大早就出门了。
根据小兰给出的情报,朱雀大街两边摆满了货摊,清晨之时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若是在这条大街上穿行,想不分开都难。
三人来到朱雀大街,果然如小兰所说,街边小贩的吆喝声震耳欲聋,延街两边的货摊都快摆到了路中间,让本就不宽的道路变得更加狭窄了。街边行人往来不绝,将整条街堵的水泄不通,行人几乎都是肩擦着肩,脚踩着脚前行,在其中穿行的难度不亚于逆水行舟。
凌青云面露难色,言辞恳切道:“少城主,朱雀大街在清晨之时最为拥挤,不如您先去别的地方逛逛,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凌千依却满脸兴奋地朝人群中挤去,道:“我就是要从这条街开始逛起,你若不想来,就回去吧!”
她在人群中艰难穿行着,时不时被这个人踩一脚,被那个人一个肘击撞过来,有时脚不沾地便被人挤着拖行了数十步,实在是苦不堪言。
她在人海中足足被折腾了一刻钟,才终于走到了街的尽头,就在她喜难自抑,欢呼雀跃,想要振臂高呼自由之时,耳边却传来一阵低沉又熟悉的声音。
“少城主好不容易从朱雀大街穿过来,竟是什么东西也没买吗?”
凌千依刚刚还欣喜不已的心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恶狠狠地回头看去,这个阴魂不散的人除了凌寒还能有谁?
凌寒却没有在意她的眼神,接着道:“青云小姐方才与我们走散,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了,少城主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好歹甩掉了一个!
凌千依撇了撇嘴,道:“我走累了,要歇歇,前面那个茶馆就不错,就先去那儿喝杯茶吧!”
还好她和小兰商量了不止一个对策。这家如意茶馆在城中颇受喜爱,而这主要归功于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左源。但凡是在这里坐下来喝茶的客人,只要左源一张口,没有一两个时辰绝对走不出这家茶馆的大门。那故事说得是一个荡气回肠,百转千回,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只要等凌寒听得入迷了,她就可以从他身边悄悄溜走,去找小兰汇合。
两人在茶馆二楼找了个座位,店小二手脚麻利地给他们沏了壶好茶,还上了些点心。
说书人今日说的是《侠盗李逢春》,正说到他是如何劫富济贫,在被官兵围捕后如何惊险脱身,满座客人皆是屏气凝神,听他慢慢讲述。
一个寻常的情节总是能被他说得一波三折,惊心动魄;一个普通的话本从他口中道来,便显得更加精彩绝伦,妙趣横生。
就连本来想着要办正事的凌千依,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连手中的茶都凉透了也未喝一口,聚精会神地听他说了整整一个章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直到左源说了这句话后,凌千依才从情节里回过神来,忽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懊恼不已,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凌寒站起身来,不由得称赞道:“竟然有人能将话本说得如此绘声绘色,连我都不自觉地入迷了,此番还真是不虚此行啊!”
听到“入迷”二字,凌千依脸色微变,竟然错过了这么好的时机,她此刻连肠子都悔青了。
如今便只剩下最后一种对策了!
二人来到一家成衣店,门口的牌匾上刻着“金氏布庄”几个大字。
店面颇大,成衣种类繁多,既有做工复杂、款式华丽的襦裙,也有适合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材质、不同颜色和花纹的布匹,供人挑选。店里生意兴隆,来往客商不少,但不论客人身份如何,买与不买,掌柜待人都是一团和气。
凌千依以前兴许是店中常客,掌柜一见到她就连忙跑来迎接,点头弯腰,说着一些中听的场面话。
凌千依进了门看也不看,就随意一指墙上挂着的一件漩涡纹纱绣裙,道:“我就要那种样式的,替我量尺寸吧!”
凌寒紧随其后,连门槛都没跨过,她竟已挑选好了。
他环顾四周,看着店内各种华美衣裙以及五花八门的布匹,讶然道:“不再挑挑吗?”
掌柜也略显惊愕,平时这瘟神会让护卫将店中顾客全部赶走,再细细挑上两三个时辰,起码选个二三十件衣服,才肯罢休,今日怎么这么干脆?
掌柜试探性地问道:“您就只要这一件?是小店的样式不合您的心意吗?”
凌千依摇摇头,坚定地道:“一件就够了,快替我量尺寸吧!”
掌柜面上狂喜不已,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笑眯眯地道:“您的尺寸,店里都有,衣服做好后,就给您送到府上去。”
“不行!”凌千依顿了顿,信口胡诌道,“我这几日吃得多了,胖了些,尺寸必须要重量才行!”
这瘟神果然还是难伺候!
掌柜和颜悦色地道:“那就请少城主去里间,让裁缝再仔细量量!”
凌千依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随掌柜朝里间走去,还不忘回头冲凌寒命令道:“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凌寒躬身称是,便站在店内等侯。他今日穿着一件窄衣领的白色长袍,腰佩长剑,倚在门边握剑而立,像个多情的翩翩公子。引得无数路人频频回首,就连进入店中的客人也比往常多了一倍。
他小心谨慎地警惕着四周,目光偶然间与某位女子相遇时,便让她们面红耳赤,心神荡漾起来。
凌千依进了里间,这里地方不大,还分了许多隔间,有许多客人在这儿量尺寸,改衣服。
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被她塞了一锭银子。
这瘟神平日来买衣服,向来只赊账,不付现银,自己只能自认倒霉。今日衣服都还没买,就爽快地付了这么多钱,难道这太阳终于打西边出来了?
瘟神讨好般地冲他笑笑,一脸恳切地道:“帮个忙,带我从后门出去。”
片刻后,凌千依终于顺利地逃了出来,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从此以后,山川河流相伴,深邃星辰相随,天高任鸟飞,世间何处她去不得?
终于可以和讨厌的剧情说再见了!
凌千依的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激动,她一蹦一跳的哼着歌,完全不顾虑路人们异样的眼光,一心只想着快点去约定的地方和小兰汇合。
辉月河边,三千柳枝随风舞动,柳树下,一个少女肩上背着两个包袱,手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左顾右盼,满脸焦急的样子,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凌千依远远地就瞧见了她,举着手臂冲她大喊了一声,兴冲冲地朝她跑来。
小兰见了她便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道:“小姐,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凌千依揉着她的头发,笑骂道:“傻丫头,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了你,怎么可能不要你?”
她在小兰的再三推脱下,帮她拿了手上的沉重包袱,激动道:“现在,是时候离开这座城了。”
话音刚落,小兰的肚子便传来了“咕咕”声。
小兰揉着肚子,难为情地道:“今早走得太急,还没来得及吃东西。来到这里后,我怕小姐找不到我,就一直站在这里等……”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而后又生怕凌千依抛弃她似的,连忙补充道:“不过没关系,我一点儿也不饿,现在就能出发。”
凌千依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反正时间也不急,吃点东西再走也不迟。”
她顿了顿,又语重心长道:“小兰,以后我们两人可是要相依为命了,你不必事事都迁就我,也不必活得小心翼翼,大可以随心所欲些,最好能像一家人一样。”
小兰慌忙点头,红着脸应道:“是,小姐!”
凌千依揉着眉心,心累道,算了,这丫头唯唯诺诺的习惯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了。
她拉着小兰在大街上穿行,令人诧异的是,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大街,此刻竟变得如此冷清。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沿街的店铺也陆陆续续关了门。
她刚发现一家包子铺,还未来得及进门,就见店里的客人一哄而散,老板像见了瘟神一般,急匆匆地收拾着桌椅板凳,赶忙逃回店里,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我们真的只是想吃顿早饭而已,这是闹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