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张冉冉睡的迷迷糊糊,然后被门外的鞭炮声吵醒。
她昨天回来的晚,拢共也没睡上几个时辰,可外面不绝于耳的吵闹声实在是扰人清梦。她还要早起去向父亲请安。
“小姐!小姐!”碧青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叽叽喳喳地冲进了屋子里。
张冉冉挣扎着起来,揉了揉眉心,强撑着睁开睡眼:“怎么了?”
“小姐!大消息!昨晚除夕大典上,陛下下旨,封八殿下为靖安王,赐封地北域十七州,并于弱冠后赴玄都接管镇北大军,在此之前,特命老爷入宫亲自教导!最最最重要的是,陛下还让工部在玄都兴建海清行宫,作为八殿下在玄都的住处!”
张冉冉瞬间清醒了。
她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更衣,我要去见父亲。”
去请安的路上,张冉冉心情都不算平静。她想不通,顾明磊前往北域这事在众臣心里确实已成定数,但皇帝如此大张旗鼓,在除夕大典上册,还命工部在北域十七州之首的玄都兴建行宫给顾明磊居住,这难道不是扇太子的巴掌?
行宫,行宫,那是帝王住处。
顾明磊一不是太子,二无通天功业,就这么得了一座行宫,众臣怎么想,太子又怎么想?皇帝这是硬要推着顾明磊和太子打擂台?
难不成皇帝真有属意顾明磊的意思?不应该啊,若是有,顾明磊懒散这么多年,皇帝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父亲。”
张平垂眸看向女儿,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示意屋子里的人都下去。
就留张进亥和张冉冉两人。
李巧想留下来,却又不敢忤逆张平,只能依依不舍地被张慧宁拉走。
出门前,张慧宁意味不明的视线扫向张冉冉。看过剧本的她清楚的知道册封一事里皇帝的想法——皇帝开始并没有想过让顾明磊继承大统。他将顾明磊推出来,更多的像是立出一个靶子,筛选出对太子有不臣之心的人。同时对太子党也形成了一种威慑。
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后来,太子竟然连几位朝中重臣都没能留住。
顾明磊,是真正有帝王之才的人。只是可惜,她与顾明磊中间横亘着一个张冉冉。这就注定了两人无法合作。
所以她必须把顾明磊这位未来的龙椅争夺者掐灭在摇篮里。
人都走完了,屋里就剩下了一片寂静。
张平微微抬手:“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历朝历代,夺嫡之争,从来都不是小事。其中的腥风血雨,难以估量。”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顾明磊牵扯进去!张冉冉不免有些怨言:“父亲,八殿下没有任何夺嫡的念头,若是陛下需要为太子找一个试金石,大可以是二皇子,三皇子,他们母族势力不必我们侯府弱,为何非得是八殿下!”
张平难得没有计较张冉冉议论皇子的失礼。他看向张冉冉,目光犀利:“因为只有八皇子不会真的反。”
“陛下要的不只是试金石,陛下要的是心甘情愿的试金石。”
张冉冉微怔,随即理解了张平的意思。她不禁咬紧了后槽牙:“父亲,你不觉得这样,对八殿下实在有些不公吗?”
“没什么不公。”张平冷声,“在父亲之前,陛下先是大靖的陛下。没有任何一个皇子,能比太子更加重要。无论是谁,若是能让大靖更上一层楼,那谁都可以牺牲。”
张冉冉哑声:“就算是太子的亲弟弟?”
“是,就算是太子的亲弟弟。”
张冉冉没话说了,她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掌心:“父亲没有想过,如果未来太子真的起了杀心,八殿下又是何下场,我又是何下场?”
“还是说,父亲认为,在大靖面前,皇子是可以牺牲的,女儿更是可以牺牲?”
张平没答。
张冉冉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忍不住红了眼睛,却又强忍着福了福身子:“女儿知道了,女儿告退。”
张进亥欲言又止,他看着张冉冉走到门口,实在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她:“冉冉,你若是……我去跟陛下说,让你退婚!”
“进亥——”张平不满地看着自己最看重的嫡子。
张冉冉脚步一顿,她想起昨天晚上城墙上升起的千盏灯火,绚丽烟花,还有顾明磊含笑的眼睛。
“不必了。”
走出正堂,张冉冉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她深吸了口气,胡乱地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睛。
“小姐……”守在门口的碧青看见自家小姐出来的时候眼眶通红,也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老爷可是说了什么?”
张冉冉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我们回去吧。下午还要进宫呢。”
碧青也不敢多问,呐呐地应了句是。
宫里,顾明磊盯着明黄圣旨上的靖安二字看了许久,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靖安,靖安,这么大的名头,父皇也不怕他担不住。
浑浑噩噩十八年,最后还是没能逃过。
“殿下……”赵德海小心翼翼地喊他。
顾明磊回过神来,他盯着赵德海来来回回的看:“赵德海。”
“奴才在。”
“你出宫去吧。”
赵德海愣了愣,随即脸就哭丧了起来,他腿一软跪在地上:“殿下,奴才可是做错了什么?要是奴才做错了什么,您打我骂我,可别赶我走啊……殿下——”
顾明磊皱起眉头:“你先起来。”
赵德海抹了把眼泪鼻涕:“奴才不起,殿下你别不要奴才啊——”
“我没不要你。”顾明磊无奈,“你先起来。”
“真的?”
“真的,你快起来!”
赵德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从地上起来:“那殿下为何让奴才出宫去?”
顾明磊摩挲着圣旨:“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怕你受牵连。”
赵德海打了个哭嗝,不解地看着顾明磊,又看了看圣旨:“殿下封王难道不是喜事吗?”
“乐极生悲啊——”顾明磊幽幽地看着他。
太子的试金石,哪有这么好做,稍有不慎,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啊。
就算他相信顾深念着兄弟之情,但龙椅之下自相残杀的亲兄弟还少吗?就连父子都能刀剑相向,何况兄弟。
再说了,坐到那个位子上,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己了。
到时候顾深不一定想杀他,但众口铄金,那刀子就不得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