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三两也跟着顾明磊一起了山。
双月塘不大不小,靠近岸边的地方离着一只石龟,石龟负碑,此时双月塘的水位已经快要到达石碑的顶部。
顾明磊派了个水性好的下去查看情况。
“王爷,水下都是些碎石,但不确定这水位是不是因为碎石升的。”
顾明磊摸着下巴:“你先来吧。”
他们现在人手不足,也没有工部那些专攻水利的官员在,很难看出什么问题。唯一能明确的,就是这水位不能再涨了,他们得想办法让这水位降下去。
顾明磊绕着水塘走了一圈,看见塘边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缝。在水塘的北侧,是一方悬崖,高耸入云,就像一把刀时时刻刻地悬在了水塘之。
“既然不知道水位因何涨,那我们就双管齐下。”
“陈将军,你带领禁军,分开四个方向挖渠放水,温三两,你带三四个禁军,去山下,把所有能拖来的麻绳都拖来。”
“要麻绳做什么?”
“我曾在工部的奏折里看到过他们针对山间落石提出的一种办法,就是用孔眼较细的大网盖住整片山坡,虽然不能完全防止落石,但在地动,或是洪水之际,可以产生缓冲,减少损失。而且孔眼越细,效果越好。”
这些温三两还真不懂,但他想着一个皇子总比他有文化的多了。
“我这就去。”
“等等。”顾明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他,“你把找到的绳子全部交给冉冉,让她带着山下的女人把网编好,你们再扛来。我们这儿人手不够,除了挖渠的,恐怕匀不出编网的。这悬崖又如此之高,需要的网定然不小。”
“我知道了。”温三两领了活,带着三两禁军径直往山下去。
顾明磊回过神,陈学凯已经带着人开始找地方动手挖渠了。
他选的四个方向,向下都是树木茂密之地,水流下去,能渗进土里,流速也能在树木根系的作用下变的更加缓慢。
“给本王把铲子。”顾明磊朝他伸出手。
陈学凯抬头:“啊?”
“让你给本王把铲子,本王也一起挖啊。”
陈学凯想起来时任北望的叮嘱,他抿着唇:“王爷是千金之体……”
顾明磊奇怪地看着他:“你吃错药了?”
陈学凯握紧了拳头,拳头青筋暴起,他咬牙:“我是在关心你呢,王爷。回头任大人又要说我不敬王爷。”
“任北望那是心疼本王呢,你能心疼本王可真不容易,怎么?被本王的英姿折服了?”他话音刚落,还没嘚瑟两秒,一把铲子就砸在了他的身。
“任北望真是白担心你了。”
顾明磊轻笑,接过铲子,跟着禁军一起挖渠:“你不懂,陈将军,文官不比武将。他们从小四书五经,读的是圣贤书,报效的是正统皇室,在他们眼里,君臣必须有别。这样才能维护君主威严,而武将不一样,武将手握兵权,要的,是建功立业,要的,是皇帝信赖。那一柄剑不想和剑主默契无双,共同进退?”
“所以文官要君王做神明,做天子,武官要君王做剑主,做伯乐。”
“而百姓,要君主既做天子,也做伯乐。”
说着,他手里的铲子深深地插进土里,被他狠狠一踩,然后铲起一捧土来:“所以你说做皇帝有什么好?要文成武就,要执笔定天下,又要马定乾坤。多累。”
陈学凯微楞:“……可做皇帝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王爷不想做最尊贵的人?”
“父皇曾对本王说,在其位谋其职。皇帝成了天下最尊贵的人,那就要一肩挑起整个天下。若担不起,那就是遗臭万年,死了都要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就连皇陵都是要被刨的。”
陈学凯黑脸,哪有这么做比喻的人。
“对了,你老子是谁来着?”
“……户部尚书,陈哲。”
“哎,对,就是他,顾贤的老丈人。”顾明磊直起腰,倚着手里铲子的木柄,他微眯着眼睛看向陈学凯,“你回头帮本王提醒他一声。”
“想借着顾贤繁荣陈家,那就收敛了一点,别最后害死了顾贤。他就无枝可依了。”
陈学凯愣住,他错愕地看着顾明磊:“你……”
“我记得你跟二王爷关系不怎样……”
“啊?”顾明磊臭脸,“不怎么样那也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儿,你爹那老东西要是敢拉我二哥下水,回头我活剥了他的皮。”
陈学凯沉默了半晌,无奈反驳:“你怎么会觉得我爹拉二王爷下水啊……我爹还能使唤得动我姐夫?他可是皇子。”
顾明磊眼神冰冷:“因为他就是个烂好人。”
顾贤是个烂好人?陈学凯差点就信了,那可是二王爷,在京城里,就只有顾深这个太子能压他一头,怎么可能是个烂好人。
明明就是狡诈的狐狸。
他不信,顾明磊也不多说,自顾自地重新回去挖土——顾贤在他眼里,就是个烂好人。不忍心和自己的母亲,外公反目,又不忍心手足相残。最后只能在风口浪尖苦苦挣扎。
他这样的人,最后肯定会死在李卫昌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怪物手。
说着顾贤,顾明磊就想起那家伙总是噙着笑的样子。
啊——越想越气。
陈学凯远远地就看着顾明磊差点没把底下的石头都给凿穿。
他就说八王爷跟二王爷关系差到家了。
远在驿站的顾贤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却没工夫想是谁在骂他。他这会儿正忙着清点金甲军带来云州的所有物资。
“二王爷,所有单子都在这儿了。您请过目。”
他微微颔首,接过单子,在边随便找了块石头,就直接坐下看了。此次是金甲卫直接护送,物资很全,没有错漏,他检查过后,把单子递还给了那个户部的官员:“齐了,拉到衙门去,然后按照父皇的吩咐,挨个送去该送去的地方。”
“是。”户部来的官员拱手,但在和顾贤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贤皱起眉头。
“知道了。”
运送物资的队伍渐渐走远,他站在原地没动,最后勾起嘴角,江南粮食啊——
可惜,这次不能让岳父和外公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