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说顾贤没有插手江南粮食一案,那为什么顾贤要引导我怀疑他呢。”顾明磊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顾贤没有插手此事,他大可以直接向皇帝揭发,但他不禁没有揭发李家,甚至把火引到了自己的身,为什么?
“王爷,你觉不觉得,二王爷此举就像……”张冉冉微顿,“飞蛾扑火。”
顾明磊瞳孔微缩。
“退一万步讲,就算东窗事发,李家被查,他一个皇子,只要他说不知道,没插手,陛下虽然不一定会信他,但一定会顺着他的话帮他摆脱关系。”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当今皇帝是个重子嗣的人,几个皇子都教导有方,他或许会不相信顾贤,但一定会保顾贤。
“但顾贤现在的做法,就像是把脖子往那铡刀前送。”顾明磊沉眸。
他在求死。
一想通这个,顾明磊就有些坐不住了。
“我去找父皇!”
“王爷!”张冉冉拉住他,“陛下最重证据,现在我们空口无凭,怎么把二王爷拉出火海,而且我看今天宋声一案,二王爷的决心,恐怕难以估量。”
张冉冉说的有道理,顾明磊不情不愿地坐下:“那怎么办?”
“我不想他死。他是我哥。”
张冉冉微楞,随即扬起笑:“我想,我们应该先找出二王爷为什么想要求死。”
一个皇子,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会想用如此狠绝的方法规划自己的死亡。他明明有很多办法,但他都没用。
“你有什么想法吗?”顾明磊问。
张冉冉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此事也急不得,比起这个,我觉得王爷你应该先进去休息。”
顾明磊一宿没睡,这会儿还坐在门口呢。
进门前,顾明磊又追问了一句:“顾贤会不会知道二嫂求助我们的事儿?”
“我提醒过二嫂,暂时保密了。否则万一逼急了二王爷,破罐子破摔,那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顾明磊低落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张冉冉望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脸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在发现二王妃的异常之后,她就一直在回想梦里顾贤的结局。
虽然模糊,但顾贤的名字多少还是出现过。
是在顾明磊的丧礼。他在顾明磊的棺椁前站了许久。脚还带着镣铐。
他身边没有陈怡璇的身影。一个皇子的丧礼,陈怡璇没来。
恐怕她和顾贤的结局,都不好。
“夫人。”碧青小声叫他,“夫人您不去休息吗?您也一宿没睡了。”
张冉冉摇头:“去书房,我要写封信回京。”
“是。”
她跟顾明磊说自己没想法,但其实还是有一些猜测。能让顾贤做出这么决绝的决定,背后之人,一定和他有着紧密的关系,这么算来,只有李家和惠皇贵妃。
其间,惠皇贵妃的可能性最大。
李家到底只是顾贤外家,不会如此深刻地影响到顾贤。但惠皇贵妃不一样,她是顾贤的母亲。顾贤向来敬重自己的母亲,可陈怡璇却说顾贤和自己母亲关系不好,在这几年,更是一落千丈。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屋里,顾明磊面对着墙壁,躺在床,他感觉到了疲倦,却又无比的清醒。
“王爷。”赵德海发现了他的低落。
他没转过身,就这么背对着赵德海:“赵德海,送信回宫里。”
“王爷要查谁?”
顾明磊眼中寒光一闪:“陈怡璇。”
“二王妃?!王爷是怀疑二王妃……”
“不是怀疑二嫂。”顾明磊摇头,“我是觉得症结恐怕在二嫂身,应该是二嫂出了什么变故,这个变故甚至威胁到了平儿。否则,他不会拼着自己去死,也要把李家拉下水的。”
赵德海心惊:“二王爷是想和李家决裂?”
何止决裂。
“信叫人送到母后手,一定要把二嫂的事儿查清楚。”
“是。”
顾明磊合眼睛,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被罚跪祠堂的日子。李静姝说他害她小产,他在祠堂里,顾家的祖先牌位前被父皇打板子。
打的屁股开花,趴在祠堂那个小小的暖阁里歇了半个多月。
顾贤偷溜来看他,手里攥着桂花糖。
“对不起,我母妃说谎了,我替她跟你道歉,你要是还不开心,我让你打回来,你别不理哥哥,好不好,小八?”
当时他正在气头,把他的桂花糖扔到外面的雪地里,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可后来他看着顾贤走到雪地里捡糖的背影又有些后悔。
那时候他怎么想的来着,他想,只要顾贤再给他送点核桃酥,带他骑两回大马,他就原谅他。
可后来顾贤再没来过。
之后,他一赌气,就是十来年的光阴。
不肯叫他二哥,不肯和他好好说话,说到底就是气他当年没来哄他。
想着想着,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笑着笑着,却又红了眼睛。
他拉起被子,把自己埋进被窝里,眼泪落在枕头,他不想长大了。他想一辈子都这样,面站着父兄,他就算任性,也有人纵容。
“王爷。”
被子被拉了下来。
张冉冉目光温柔,替他擦去眼泪:“怎么了?怎么还躲在被窝里哭呢?”
顾明磊翻了个身,握住张冉冉的手,声音沉闷:“我要救他的。”
“我知道。”
“他是我二哥。”
“嗯。”
顾明磊扯出一个笑,把脸埋进张冉冉的掌心:“你说大哥会不会觉得我胳膊肘往外拐。”
“王爷介意?”张冉冉轻抚他的头顶,“若太子相信王爷,无论王爷做什么,他都会相信王爷。”如果不相信,顾明磊就算再忠心,都是要被猜疑的。
顾明磊自己也明白。他沉默的蹭了蹭张冉冉的手心:“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我们是夫妻。就算死,也要葬在一处的。我自然会一直陪着你。”
顾明磊高兴了些:“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最相信的人,只有你了,冉冉。”
人随着渐渐长大的岁月,能无话不谈的人,也就只剩下了自己的枕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