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游廊。
远远便能看到陆文濯和薛平从前殿出来,只言片语中,似乎是在怒斥宁王荒淫无度,滥杀无辜之事。
“此种秉性,若不尽早铲除,必将酿成大祸,为何圣上还迟迟做不了决断。”薛平叹息。
陆文濯顿住脚步,神情冷淡:“毕竟赵皇后薨逝前,只留下这么一位嫡皇子。”
“你忘了那件事么……若圣上当真有立嫡立长的念头……”薛平微微皱眉,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薛平的白袍已经换了戎装,大抵还要回皇宫值勤。玄色赤缘窄衣,系束带,四缝犀皮乌靴。和他着白袍时的风流雅韵有些不同。
不过,这眉宇间的英姿,加上他温和淡泊的容颜,便是戎装也穿出了儒雅文士的感觉。举止疏朗隽逸,一眼便知是世家公子。
京城里的女子,或有人不知薛国公,却无人不晓其孙薛平。究其缘故,便是这青出于蓝的气韵罢。若说还有其他缘由,则是其年少成名的光华。
十二年前,陆家奉命带兵镇压吐谷浑,却遭到伏击,援军迟迟未到,致使陆家损失惨重,陆老爷子也因此战死在吐谷浑王城。
眼看就要覆灭之际,正是年仅十七岁的薛平孤身突破吐谷浑重围,一箭射中吐谷浑叛军将领,这才挽回局面。也是因为这一箭,薛平可以说是一战成名。
赵子砚还在花楼的时候,便不少听姐妹们提起他的事迹。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奈何薛平向来洁身自好,很少踏足烟花之地,仅有的寥寥几次,也都是直奔公务。那些倾慕之情,便也只能幻化成云烟,成为姐妹们茶余饭后叹息的由头。
这样一个人,赵子砚怎么也没办法将他和沈云手腕上的铁链联系到一起。
“沈夫人,是怎么嫁给薛统领的?”赵子砚看向一旁的长吉:“我记得,她是和宁王订的婚。”
“这个……”长吉支支吾吾。
“这种事,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吧。如果你不说,那我就去问别人。”
长吉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沈姑娘本来是要嫁与宁王不错,但是在大婚前夕的一场宫宴里,薛统领突然当众向圣上请旨,说是与沈姑娘已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赵子砚不敢置信,她想过很多可能,或许是太傅不愿女儿嫁入虎口,又或许是宁王有了新欢,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如此荒诞的原因。
“所以这婚事,就转移到了他们二人身上?”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毕竟宁王名声在外,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是沈姑娘不愿嫁与宁王,所以设计勾引了薛统领。即将过门的宁王妃,出了这样的丑事,圣上更是龙颜大怒,下令就要斩杀妖女。”
赵子砚咋舌:“那后来怎么又同意了?”
“后来,有宫人发现端倪,从沈姑娘那天用的茶碗里,发现了宁王府特有的销魂散。”
原是宁王不屑成婚,便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在宫宴途中陷害沈云和薛平。真相一出,自然引起众怒,矛头瞬间从沈云转向宁王。圣上迫于无奈,便只能解除沈云与宁王的婚约,转而将沈云赐婚给薛平。
“唔,这宁王着实歹毒。”赵子砚摇摇头,得出这个结论。
“不过……”思及沈云身上的伤,赵子砚还是忍不住道:“薛统领也不见得是个好人。我看他对云娘并不好。”
“不好?”长吉像是听得了震天动地的话,整张脸都愣了一瞬,好一会,才像看傻子似的看向赵子砚:“你可知道,在这京城里,薛统领宠妻是出了名的,谁人不羡慕他们这一对神仙眷侣。出双入对不说,薛统领仅有的两次以下犯上,也皆是为了沈姑娘。”
赵子砚好奇:“哪两次?”
“一是请旨赐婚那次,二是拒绝薛国公为其纳妾。也是因此,原本那些京城里对沈姑娘的事议论纷纷的人,都转而开始羡慕起她来,说她是因祸得福,是整个京城最幸运的女子。”
这下赵子砚越发不解了,难不成游廊里的一切,是她眼花了。于是在薛平往游廊行去后,赵子砚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看着看着一袭鸦青色就遮住了她的眼睛。
“干什么?别挡着我!”正要发作,赵子砚突然感觉到一丝丝杀气。
缓缓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张阴森森的黑脸。
干笑两声,赵子砚连忙抚了抚被她抓皱的衣摆,恭谨地站起身:“夫君,你来了。”
“好看吗?”
“啊?”赵子砚被问的有些懵,她盯着他的眼睛,茫然地点点头。
还点头,真是不知羞耻。
陆文濯眸色一冷,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拉近了几分:“那么想看,不如我帮你把眼睛挖下来,送给薛统领。”
他的指尖沿着她温润的脸颊,一寸一寸向上滑去,最后停在她的眼睛上,只消轻轻拂过那些卷翘的眼睫,黑压压的眼睫便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连带着那双狐狸般的眼眸里也惊起一池惶然。
什么鬼?
该不会是嫉妒了吧。这个男人是不是脑子有坑!
赵子砚脑瓜子转的飞快,一把捉住他的手,朝他送了两个娇滴滴的秋波:“我才不要看他,若论好看,自然还是夫君最好看了。”
盯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还说不想看?陆文濯冷笑。
“夫君。”见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赵子砚笑着眨了眨眼睛,任凭湿润的双睫在他指尖扫过:“你莫不是吃醋了?”
“胡说八道!”陆文濯脸色铁青。
“那你气什么?”赵子砚笑的花枝招展:“你要是不愿我看别的男人,就直说嘛。以后我只看你,日日看你,夜夜看你,一辈子都只看你一个人。”
分明是清澈的瞳仁,笑起来却像是带了媚药。陆文濯望着她,脸色却越发难看。这种话张口就来,谁知道对多少男人说过,谁知道这勾人的眼神又望进过多少男人的眼睛?
手一松,赵子砚“咕咚”坐了一个屁股蹲。
“能不能温柔点?”赵子砚一边哼哼,一边揉着屁股爬起来:“知道你害羞,也不用羞得连人都扔了吧。”
陆文濯淡淡看她一眼:“我嫌脏。”
赵子砚:“……”
嫌脏还把她带回来,这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