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台演播室内。

距离晚八点的直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黄浩南这一次亲自坐镇。

就算是一次《典藏华夏》大明崇祯篇，他都没有来演播室。

可是这一次，因为区区一个小人物。

黄浩南却来了。

自从当台长这七年的时间，他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亲自来演播室指挥了。

“你看，那个就是台长，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啊！”

“我来台里实习三个月，这还是第一次见他。”

“是嘛！”

“对，可高冷了，也不想想他是谁啊，央台的台长！级别不低啊！”

黄浩南对于身边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根本就不在乎。

他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把今天这一仗，打漂亮了。

因为有些战士，他们打仗的地方，从来都不是战场。

这句话，也让黄浩南想起了苏晨给他看的那张照片。

刘长春！

一百年前，他打了一场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的仗！

没有用枪。

他咬着牙，举着旗子走在奥林匹克赛场的黑白照片。

那是黄浩南这辈子。

看过的最孤独的一张照片。

……

此刻，天色就要快黑了。

在一家农村大院之中。

几个少年你推我搡的从村头跑回来。

一回到院子里，就先去大缸里舀了一瓢水浇在头。

然后使劲甩了甩头。

满头沾着水的头发，看去像是个刺猬。

这中间的孩子。

大约十三四岁。

名字叫做李东升。

是村里出了名的跑的快。

前两天支教老师来做家访的时候，东西落在了家里。

李东升拿起老师的东西就跑，三个小时，跑了十五公里山路来回，给老师送了过去。

老师收到东西算了算时间。

吓了一跳。

这些天，准备带他从山里出去省城，想让他试试加入城里的短跑队练练手。

今天最后一天陪爷爷了。

所以太阳还没落，就乖乖的回到院子里。

这一院子的邻里邻居，都在围着个电视乘凉。

“李东升！把头发擦了，别感冒了。”

爷爷过来给他屁股一脚。

村子里的老人就是这样，说着最温柔的话，干着最狠的教育。

然后李东升就被拽着坐在了电视前面。

“这两天电视演历史，你好好看看历史，对你娃子以后有好处，天天在山跑跑下，肚子就能自己吃饱么！”

爷爷骂骂咧咧的用毛巾打了打裤子的土。

李东升咧嘴一笑，农村娃，就是皮实。

他看着电视，这里的电视信号不好，也就只能收到央台的信号，一天到晚，不是新闻就是历史。

他就当听个响，根本没有在意。

……

而在国家体操训练队。

一个挺着肚子的教练一脸铁血。

“没吃饭啊！啊？”

“你就这么浪费天赋吧，半个月之后的奥运会，你就等着让全国人民看你的笑话吧！”

中间抱着双膝的少女眼泪汪汪，她把头埋在膝盖里，一言不发。

“平时发自拍，搞围脖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啊！”

“特么的了杆子，像他妈鹌鹑一样，就这还装天鹅呢，别人都在抓紧训练，就你爱美！”

教练眼睛里面充满着疼惜，可是他却骂的更狠。

“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吃屎都赶不热乎的！”

“拿金牌？你做梦去吧！”

嘭！

垫子被猛然的踢开。

少女的脚踝肿起来一大片，她咬着牙：“当运动员有什么好的！”

“咦？你还犟嘴？”

教练抬手就想要给这丫头一巴掌！

都是搞运动的，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他就是被老教练打出来的，他会的，也就只是骂和打！

“你打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

少女泪流满面：“你以前也不是没有拿过金牌，现在呢？还不是当个破教练，在我们面前摆摆威风？”

“在别人面前，你是谁！”

“谁会理你！”

她冲着教练喊道：“二十年之后，我不想和你一样，当一个年轻时给国家卖命，到最后连房子都买不起的男人！”

“你为了拿三块金牌，瘸了二十年，除了我们几个，谁还记得你是谁！”

少女哭着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一把撕下自己身的牌子。

“不就是国家队运动员么？”

“我不当了还不行么！”

说完，她用尽全身力气把刻着国家的牌子丢在了教练身，转身推开了体操室的大门离开。

“张小雨！”

“别拦她，让她走。”

旁边的女体操运动员刚想要拦，就被一脸麻木的教练制止。

他气的脸部肌肉微微颤动，随后眼神又变得再次柔软。

“你们训练，我去给你们取冰袋。”

教练身形忽然好像苍老了一截，他一瘸一拐的向着更衣室走去。

他走路的样子一高一低。

从身后看去，很是狼狈。

张小雨冲出了体操室，她也暂时没地方可去。

外面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她对于未来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迷茫。

从十三岁就开始练体操，今年十六岁。

除了在杠子翻来翻去，她什么都不会。

“老板，你这里招网管么？”

半个小时之后，她穿着中国队的背心，走进了一间破小的网吧。

……

在气象局家属院的门口。

一排单双杠。

一位看去快五十岁的男人仰头看着头顶的单杠。

他头发都已经秃了。

周边的小情侣坐在旁边的双杠面，手里拿着奶茶，晃荡着双脚。

一个男生鄙视的看了一眼这个老男人。

“你看那个秃头，嘻嘻嘻，看着单杠，已经十分钟了，不知道想啥呢？”

“那是气象局的张叔啊！”

“年轻时，从对越战场下来的，一辈子就喜欢玩杠子，这不最近奥运会又快来了么，估计他心思又活跃了。哈哈！”

女生吸了口奶茶。

漂亮的眼神里面露出好奇。

“哎？你别笑人家大叔，那单杠，你能做几个，就那种往起来拉的。”

男生笑着说道：“你说引体向？大概三个吧，我们学校一个班里面，能做三个的不超过五个人。”

他瞥了一眼那个秃头男人。

“就他那肚子，我估计他也就只能抬头看看了。跳起来都有可能够不着，哈哈！”

他将女生搂在怀里，心想着怎么做才能在这姑娘面前显的自己更有本事。

就在这个时候。

前面的秃头老男人往手里啐了两口吐沫。

双手搓了搓之后，纵身一跃，稳稳的抓在了单杠之。

旁边的女生瞬间推开了男生，她盯着秃头老男人看去。

只看见那老男人使劲向一拉。

那力量居然还不错。

可是下一秒，老男人左手忽然打滑，整个人从单杠摔了下来，半个身子全部都是土。

男生见状哈哈大笑。

他刚才甚至真的以为，这个秃子要逆袭了呢。

秃头老男人从地爬起来，摇了摇头，缓缓离去。

旁边有两个路过的阿姨对他指指点点。

“老张头，年轻的时候，左手受了枪伤，废了。”

“放在他十几岁的时候，那头发，可茂密的狠呢。”

“呦呦呦，你小的时候，是不是喜欢他啊！”

“说的你好像不是，那个时候气象局张哥，那是差点去参加奥运会的人，家属院里哪家闺女没对他心动啊！”

这俩老阿姨，你掐我一下，我推你一把的提着菜篮子离开。

双杠的女生嘴里叼着吸管，怔怔的看着秃头老男人的背影。

“差点参加奥运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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