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中,顾庭舒停下了脚步,看着柳升卿悠闲的背影道:“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她没跟你说?”柳升卿这下倒是有些惊讶了,他以为沈云笺会跟顾庭舒说在房间里说的话呢,没想到她竟是没有吗?
顾庭舒抿嘴,不说话。
柳升卿又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告诉她真相外加一个忠告而已。”
顾庭舒冷着脸说:“你到底想做什么?间隔我们的关系?”
“非也,我怎么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么脆弱呢?”柳升卿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然后又转身面对着顾庭舒,“你不要忘记,你是我的儿子,自然是要受着我给你的一切。”
顾庭舒听到此,冷笑一声,“柳升卿,你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你怎么有脸说你是我父亲的?自我出生,你尽过一天父亲的职责吗?你还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吗?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被你的妾室,侍卫,下人毒打赶走的吗?”
“是又如何?你不还是我儿子,你就算再厌恶,你身上还是流着我的血。”柳升卿面对顾庭舒的指控,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说道。
顾庭舒嗤笑,“这么些年来你从来就没有管过我,凭什么说你是我父亲?我也不会承认。”
“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你是我的儿子,我做了什么你也都得给我受着,沈家那丫头,我看你倒是上心……”柳升卿平静道。
顾庭舒眸色微变,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若不是这名字有我娘的份,弃了又如何?”
此话一出,一直波澜不惊的柳升卿突然垂下了眼眸,“这么些年,你对我这个父亲也就这种情谊?”
“呵,那你觉得我还能对你有什么情谊?”顾庭舒嘲讽一笑,“说来可笑,柳升卿,我知道你老谋深算,却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
“若我说,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娘呢?”柳升卿突然道,顾庭舒朝他看去,发现他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顾庭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柳升卿,你装什么?为了我?为了我娘?我娘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忘了?我可以替你回忆回忆……”顾庭舒轻笑,“你在取妾,还为这一行径安了个好听的名头,美其名曰为了给我生病的娘冲喜。”
“你懂什么……”柳升卿别看脸,眼中有些愧疚,但顾庭舒只觉得讽刺,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他还在装什么?
“是,我是不懂,所以你便把什么都不懂的我扔在了院子深处,连我娘的下葬钱都没出一分,东南角竹林里的小土包,你知道是谁吗?那就是我娘,是我用手刨出来的坟!”顾庭舒说得铿锵有力,却字字诛心。
柳升卿沉默了,顾庭舒也不说话了,二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顾庭舒又重新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厌恶我们至此,你是一直不想我好过的,这一点我倒是一直清楚,我今天来也不是来跟你旧事重提,之前你给我的条件,也该兑现了。”
“你当真要这么做?我以为你……”柳升卿直直的盯着顾庭舒,后者面无表情的朝东南角走去,“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我从来不做没交易的买卖,跟我斗这么多年,你该知道,这一点,还是跟你学的。”
柳升卿凝滞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倒是我小看你了,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
“生辰这东西,于我而言,还有谁会在乎呢?”顾庭舒看都没看柳升卿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柳升卿动了动眉头,“说不定还真有人在乎呢?”
顾庭舒脚步一滞,脑海中浮现出沈云笺的面容,但又赶紧打住,他还在想,到底要怎么跟沈云笺说这件事,她真的会原谅自己是同谋这件事吗?
在这个幽深小院的东南角,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顾庭舒顺着小道进去,一间快塌的小屋便出现在不远处,已经快被葱茏的植被淹没了,看来是废弃了许久。
顾庭舒方向一转,在一个比较偏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小土包,还有一块腐朽的木牌,当初顾庭舒太小,连字都不识,自然是不会为他娘刻字了。
他来到那小土包面前,轻轻跪下,沉声道:“娘,我来接您了……”
就在顾庭舒准备拿下木牌时,一旁站着的柳升卿突然开口,“你娘没给你留些东西,但我却留下了她许多东西,这个,我想你还是需要看一下。”
说罢,递给顾庭舒一张丝绢,上面赫然印着娟秀的字迹,顾庭舒还是认得出来的,那是他娘的字迹。
寒夜吹雨入梦,几朝相思不离。豆蔻年里芳华少,作古时节不离君。
顾庭舒看着这几行字,久久的沉默着,柳升卿在一旁道:“如何?你还要带走她吗?”
“你倒是准备得充分。”顾庭舒冷哼一声,柳升卿轻笑,“你与你娘才待一起几年?我与她夫妻多年,自然是了解入微。”
顾庭舒瞥了柳升卿一眼,并不答话,而是站起身来,将丝绢给了柳升卿,“既是我娘自己的愿望,我便也不强求,但我的条件还是得讨。”
“什么?”柳升卿将丝绢收到胸前的位置,平静的问他。
“不针对沈家人。”顾庭舒道,柳升卿微挑眉头,“这沈丫头果然厉害啊,你什么时候也会为他人着想了?”
顾庭舒没理他,“这是你自己提的条件,否则,你觉得我会再来这个地方?”
“这倒是。”柳升卿点点头,“也行,只要沈家安分,我自是不会针对他们。”
顾庭舒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开了。
一出了柳府,转一个弯,他便看见沈云笺立在寒风中,见他出现,被风吹红的小脸染上喜色,快步朝他跑来,“你怎么突然又跑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庭舒低头见沈云笺拉着他的衣袖,抿了抿嘴,伸手试探的牵住她的手,发现她并没有反抗,反而反手和他十指相扣。
“我只是回来要我的条件。”顾庭舒对沈云笺解释,后者笑了笑,“嗯,有好处,自然是要捞回来的,特别是对柳升卿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