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该走了吧校长?茶很好喝,谢谢您的款待。”看着楚子航已经离开,沈子凡也准备起身告辞。
“沈子凡你等一下,我有事要单独和你说。”昂热突然出声说。
“嗯”
沈子凡回头,看着坐在太阳光下里的校长,对方此刻看起来真的像个晒太阳的和蔼的邻家老爷爷,要留下喜爱的后辈多拉几句家常。
“想知道关于你的父母的消息吗?”昂热将茶杯上的水汽吹散,一老眼直勾勾地盯着沈子凡。
“我的父母”沈子凡呆滞地重复着昂热的话,他一时间都有些想不起来,“父母”这个词有多久没在自己的嘴里出现过了。
五年?还是十年?
“校长,您认识我的父母?”沈子凡反应过来,迅速朝昂热问道,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从不主动提及,并不代表不在意。有些事只适合埋藏在记忆最深处,比如沈子凡的父母,他已经孤身一人十二年了,也早就习惯如此,所以他早就学会不刻意去想这些事。
但不去想,不代表遗忘,就像沈子凡在认识楚子航第一天时,他看到了那个和他相似的男孩瞳孔里的哀思和执念,他很有默契地陪着那个男孩一起沉默。
“准确来说我并不认识他们,只是了解他们的一些基本情况,卡塞尔学院的情报收集工作还不错。”昂热说。
“那可以和我说说他们吗?”沈子凡问。
“你的父亲叫沈文轩,是一位手艺精湛的建筑维修人员,在你两岁那年,他收到卡塞尔学院的邀约来修复学院里的中式建筑。在完成了学院的邀请后,他还去了芝加哥一间旅馆完成建筑修缮工作,也是在同年,你父亲搭乘的那架芝加哥飞中国的航班发生意外,航班上二百多名乘客无一幸免。”茶雾中,昂热缓缓地说。
沈子凡垂着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地问:“那我的母亲呢?”
“你的母亲叫陈语,学院收集到的关于她的情报不多,只知道她和你的父亲没有举办过婚礼,在生下你后他们也是分居的状态,这里只有简单的两张照片。”昂热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拿出几张黑白照片递到沈子凡面前。
沈子凡慢慢地接过照片,目不转睛地浏览,他显得有些沉默。
黑白照片看起来拍摄的年代很久远了,那时候的拍照技术并不发达,第一张照片只能看到一个气质姣好的女人和身材高大的男人共同捧着一个婴儿,他们俩都在笑,但女人的笑容看起来很模糊。
第二张照片是男人和女人手挽着手站在一栋建筑的门口,建筑有三层,门板上隐约有字但看不清内容,建筑的背后是一片漆黑的茂密森林,女人的模样还是模糊不清。
“据我所知,你的父亲并不是混血种,也只是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工人家庭,所以你的血统应该来自于你的母亲,但那位名叫陈语的女性在学院的档案中并没有任何记载”
昂热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在学院能翻阅的所有档案中都没有记载。”
其实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以卡塞尔学院的能力,如果想要彻底调查清楚一个人,以诺玛强大的运算能力与储存权限甚至能将对方三叉神经有多少根都数得一清二楚。
但诺玛数据库里不存在的人大概只分为两类:和混血种的世界毫无关联的普通人被隐藏或是抹除信息的特殊身份的人。
能和一位普通人诞生下血统如此纯净的沈子凡,要说他的母亲是一个和混血种世界毫无瓜葛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人信。
但在昂热的眼皮子底下将诺玛的程序改写,从中抹除一个人的身份信息,这更显得有些天方夜谭。
“我知道了,谢谢校长。”沈子凡整理好照片,归还给昂热。
“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伤心,至少除了刚开始的一点点情绪波动,你比我想象得要镇定太多了。”昂热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沈子凡说。
“没有,其实我很小时候就一直从孤儿院翻出来寻找我的父母,但都一无所知。直到后来院子里有个小男孩知道了他父母的死讯,看着他当成崩溃的模样我也有些心悸,那时候我变得很怕听到有关于我父母的消息,我逃避看报纸和新闻,遇到认识的人都会绕道走,我就期盼着,哪天我的父母能把我从孤儿院接出去,住进一个温暖的大房子。”
“有时候人靠着一个念想也能好好活下去,假如连仅剩的念想也没了,那这个人和一具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了。”沈子凡淡淡的说。
“后来呢?”昂热问道。
“后来就是那样一个人过来的啊,虽然我什么都没盼来,但生活还是得过。我学会做饭、洗衣服、学会生活的一切技能,之后我就从那个小孤儿院逃了出去,盼望父母的念头也越来越淡,偶尔觉得一个人糟糕透了,偶尔又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不好。”沈子凡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叙述着。
“那如果让你选择,你想和父母生活在一块吗?”昂热又问。
“想啊,怎么不想?但是只是想又有什么用呢?就像家境贫寒的孩子想投个好胎,父母离婚的孩子想要一个和睦的家庭,这些都是自己无法把握的事,于是也就仅停留在想一想的层面。”沈子凡说。
“我听古德里安说,你有很多猫朋友?”昂热转移到了一个更轻松的话题上。
“嗯,我家附近巷子里的猫,都是我的好朋友。”沈子凡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和人类交朋友呢?”昂热问。
“因为小猫听不懂人话。”沈子凡咧嘴笑着说。
“什么意思?”饶是足够见多识广的昂热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沈子凡的话。
“人能听得懂人话,但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而小猫听不懂人话,但它们能感受到人的情绪。它们很简单也很纯粹,你对它们好它们就对你好,你难过它们就趴在你腿上陪你。”
昂热看着露出笑容的少年,他没来由想到一句话。
“世人不懂我悲喜,于是我与猫共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