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逸摆弄着沙盘上的陶瓷小人,看起来心不在焉,小桂子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林风眠出去的时候阳光正明媚,现在已然是落日西沉,她却还在军营里闲逛。
“小桂子,告诉林姑娘要开饭了,让她快点回来。”
尉迟逸面色不虞,他挥臂拂倒了一大片的陶瓷小人,转身坐在了大帐正中间的那把太师椅上。
小桂子领命离去,遍寻林风眠不得,问了好多巡逻的士兵才知道她去了杜家小姐的营帐。
他站在那顶帐篷外扶正了冠帽,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抬起了在贵人面前总是低垂着的头,掀开大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林姑娘,陛下说要用晚膳了,让奴才接您回去。”
他把目光投向红衣似火的杜云雁,眼睛里暗含希冀,而在杜云雁快要认出他时,他又慌忙别过了脸。
“快去吧,不然你家陛下该治我的罪了。”
杜云雁推搡了林风眠一把,抱臂笑看着她。
小桂子本来是用余光瞥着杜云雁,瞧见她的笑颜,忍不住抬起头看直了眼。
“小公公,你看我作甚?”
“我看你有点眼熟,你不会是......?”
“难为杜小姐了,还能记得奴才。”
杜云雁的祖母和太皇太后是闺中密友,太皇太后久居深宫难免觉得寂寞,因此常常召祖母进宫闲谈叙旧,她那时是祖母的小尾巴,祖母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所以每次祖母进宫都会带着她。
尉迟逸自幼丧母,是由太皇太后抚养长大的,每次杜云雁去了太皇太后都会让这位年长她两岁的太子哥哥领着她玩。
他和杜深忠一样,打小就是个只知道读书的榆木脑袋,杜云雁十分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而他见了她也总是板起脸端太子爷的架子。
俩人刚离开太皇太后的视线,他便自顾自地钻进了藏书阁,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她亦如是。
尉迟逸身边有个俊俏的小公公,是慈宁宫大太监赵祥的徒弟,很会逗她开心。
她想去御花园放风筝,他便找人帮她糊风筝,她想折高处的桃花枝,他二话不说抱着树干就爬了上去,下来时跌得鼻青脸肿,揣在怀里的桃花却没零落一瓣。
太皇太后驾鹤西去以后,她的祖母也在不久后与世长辞了,她已多年未曾入宫,也许久没有见过那个小公公了。
“奴才告退。”
小桂子一甩拂尘,跟在林风眠的身后离开了杜云雁的帐篷。
尉迟逸在大帐里焦急地踱步,他很怕林风眠会不告而别,当看见林风眠掀开帘子走进来时,他心中的大石头俄顷落了地。
“饭菜都要凉了,快过来吃吧。”
林风眠伸了个懒腰,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有葱椒鱼片、红烧大虾、香酥鸡、蜜汁梨球,连三丝鱼翅都有。
这些不像是能在前线吃到的东西,定是尉迟逸叫人快马加鞭从各地运来的食材。
他在皇宫里每天吃得像个苦行僧,打起仗来倒懂得享受了。
林风眠饿极了,夹起一只还没剥壳的大虾就往嘴里送,尉迟逸用手中的筷子打掉了那只虾,林风眠愠怒地看向他,忽然之间口中被塞了什么东西,她试探着嚼了两下,鲜嫩微甜,居然是颗剥了壳的虾肉。
她感到有些难为情,想拿汤羹舀一粒蜜汁梨球到尉迟逸的碗里作为谢礼,却怎么都舀不起来。
像教她写字那般,尉迟逸握住了她的手,将舀起的梨球送进了她的嘴里,她含着梨球,一时之间忘记了咀嚼。
“还喜欢今天的饭菜吗?”
林风眠讷讷地点头,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用手背抹去溢出来的汁水,惊觉自己的脸上在发烧,连耳朵根都火辣辣的。
“杜云雁和小桂子好像是旧识。”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林风眠慌忙寻找着话题,尉迟逸听到林风眠提及杜云雁,微皱眉头,感到有些疑惑,他反问林风眠道:“你认识杜云雁?”
林风眠怕尉迟逸误会杜家通敌,急得满头大汗,将她和杜云雁是怎么不打不相识,又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尉迟逸,尉迟逸听罢展颜一笑,他朗声道:“杜云雁只有股子蛮力,还是你有勇有谋。”林风眠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索性沉默着听他继续讲述了下去。
“我的皇祖母和杜云雁的祖母是闺中密友,所以杜云雁小时候常常跟着祖母来慈宁宫玩,我嫌她聒噪,就总让小桂子陪她。”
原来如此,倘若尉迟逸不是个书呆子,杜云雁说不定会看上他,话本子里常念叨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也不过如此,要是俩人成婚,不失为一段人间佳话。
林风眠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她起先以为是吃多了胃里积食,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心里又酸又涩。
“你怎么了?”
因为怕尉迟逸察觉到异样,林风眠赶忙端着碗往嘴里扒起了白饭,因为吃得太急太快,她被噎得咳嗽起来。
“皇上,距大营十五里处发现小股叛军,杜将军请命领兵围剿。”尉迟逸本来正在帮林风眠顺着气,听到小桂子的禀告,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林翊筠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本以为他会同他就这样耗下去。
到底是什么让他按捺不住主动出兵了呢?
尉迟逸看向林风眠,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