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远抬头，发现居然是白天见过一面的吕雪砚，她依旧穿着那套简单的衣服，此时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

“麻烦别捣乱。”

陈修远抬头看了眼吕雪砚，随即明示她不要打扰自己。

此时此刻，公园里人已经爆满，注意到他这个奇怪摊位的人也越来越多。

相比于前来询问，他们更习惯拍照。

“这是摆地摊？是在搞行为艺术吧。”

“肯定是，哪有地摊只卖这么点东西的？”

“没准是为了标新立异，你没见别人标价那么贵，要是摆多了，根本卖不起价。”

“太贵了，不然我就买一个了。”有女生看起来有些意动，但是又心疼钱包。

人群里，倒是没有人对陈修远的举动表示关注，只要不搞出果奔之类的举动，大多数路人其实根本不会注意你。

陈修远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理解成了行为艺术...

“你知道你为什么卖不出去吗？”吕雪砚一边挑着花环，一边压低声音道：“你卖的这东西，摆明了是收智商税。”

一个成本最多二十块的花环，加两张纸就想卖58，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麻烦请你直接说出办法。”陈修远两手一摊：“不说也没关系，不过请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吕雪砚被陈修远顶了一句，也没生气，依旧是笑容不减：“把你这个花环先卖给我。”

她突然拿出六十块钱，几张钱都是皱巴巴的，陈修远这才注意到，吕雪砚的牛仔裤已经洗的发白了，身上的T恤虽然洗的很干净，但也已经有了明显的磨损痕迹。

“找你二块。”陈修远也没有再问，拿出提前备好的零钱找给吕雪砚，等着吕雪砚的“办法”。

吕雪砚将花环戴在脑袋上，在陈修远面前慢慢转了一圈，不得不说，虽然她的穿着很寒酸，但是戴上这个花环之后，还真有一种灰姑娘在月色下跳舞的感觉。

周围的游客也纷纷让出一块空地。

“可以帮我拍照吗？”

吕雪砚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其实她手机摄像头早摔坏了，根本就拍不了。

但是她依然说出了这句话，而且因为周围人比较多的关系，她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陈修远接过她的手机，极有默契的没有说出“你摄像头坏了”这句话，反而还将闪光灯调到了最亮，装模作样的单膝蹲下帮吕雪砚开始拍照。

找托，他是专业的。

当托的吕雪砚，明显比陈修远更加专业，脸上绽放的明艳笑容宛如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导致围观群众自动忽略了为什么一个穿着如此朴素的女生，会突然拿出58块钱买一个花环...

不合理的事情，往往会被情绪轻而易举的掩盖。

至于隐藏在群众中的李振东，此刻已经后悔成了麻瓜。

如果能一点领悟到这招，自己找女朋友的事情应该不会这么难吧？

至于没忘记这件事情的，要么懒得管，要么喘着明白装糊涂，鼓动着自己的男朋友：“不如我自己出钱买吧，我的家庭条件肯定比她要好一点儿的。”

她的男朋友面色发苦：“但是花环我可以帮你做，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但是我现在就想要拍照啊...还是说你不想帮我拍照？”

“不是，我...”

“行了行了，走吧，不买就不买！”

“好好好，等她拍完就买，可以了吧？”男生忍不住叹气，这特么什么世道，他怎么不知道钱这么好赚？

“你最好了，嘻嘻。”女生看起来特别高兴。

“知道就好。”他看着周围排队的人很多，花环就剩四个，肯定是轮不到自己。

砰！砰！砰！

缤纷的烟火此刻也在夜空中炸开，而陈修远摊子周围也已经排起了队伍。

吕雪砚接过手机，向陈修远道了一声谢。

等到她刚刚离开，一对情侣便迎了上来，男的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一身阔气的打扮，面色有些无奈，不经意间还露出了手腕上的劳力士；女的则是二十来岁，花枝招展。

“要两个。”女人笑眯眯道：“能帮我们拍照吗？”

甚至于，那个女人还给了陈修远一个看起来就极为昂贵的相机。

陈修远不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纯粹，他现在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拍照机器。

说好的闭口不语高冷范，现在突然玩成了陈大摄影师，不单单给别人拍照，自己也被人给拍了。

他有预感，自己明天估计就要在各大学校的BBS里火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管了，正事要紧。

陈修远笨手笨脚的操作着相机，还好这东西有傻瓜模式，不然他有点担心给人家弄坏了。

咔！咔！咔！

“真有钱啊...”

“没准是那种关系...但是我依然好羡慕。”

“...”

最后两个花环，同样是被一对学生情侣买走了。

相比第一对，他们俩明显就放的比较开了，各种吻照、拥抱照片一应俱全，甚至让现场开始起哄了，气氛十分热烈。

“...”

李振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木然的在寝室QQ群里发着消息，将寝室里那两个刚刚睡醒的二货震惊的一愣一愣的，说什么也要拜师学艺。

创业、赚钱、泡妞三合一，起码在这一刻，他们已经决定要成为地摊界的皇帝了。

陈修远这个摄影师并不知道，他脚下的这块地方，在十年后变成了情侣打卡的网红地——

传说中，数次破产销声匿迹、又数次东山再起、毁誉参半的陈大师，就是在这个地方，依靠摆地摊给人拍照，积累了他的“第一桶金”。

...

晚上九点，陈修远欣赏完烟火之后，才慢悠悠的离开了橘子洲公园。

夜空已经恢复了寂寥，但周围的人群不愿意散去，拍照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情侣。

但是陈修远和吕雪砚这两个始作俑者，并不关注这里的一地鸡毛。

“喏，你的五十八块，我一共卖了四个花环，到手232块，还有一百块感谢费（劳力士大哥给的）。”

“总共332块的收入，分你两成，加起来一共就是124块。”

吕雪砚的钱，如数奉还；卖花环得来的收入，二八分成。

两人大概是复刻了一次关于“限量版奢侈品销售”的案例，有钱的人舒服了，收获了愉悦的心情和被崇拜的感觉；没钱但每买到的人也舒服了，他们做出了心意，收获了女朋友的欢心；陈修远也舒服了，他赚到了钱。

还好没有出现没钱但又强行买到的。

吕雪砚极为满意的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笑出了一对好看的卧蚕：“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陈修远也伸出了手，手里抓着124块钱，笑的同样很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