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一角,上官伊端坐在茶案前,阳光星星点点映照在浅蓝色裙摆上。
素手扶着广袖,一边有序的摆弄着茶具,为自己沏上一杯好茶。
脑中则思考着如何将那方势力先于林楚夜招为自己麾下,以什么理由。
自己曾经并不把南方的那方势力放在眼里,连它的头目是谁,站立何方,一切未知。
不知它竟是最后颠覆羽国的一把利剑。
“公主……”稚嫩少女畏怯的颤音打乱了思绪。
上官伊着实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怒言“如何?”
“奴婢知错”说罢,立马跪在地上磕头如捣。
“又是何事错了?”上官伊哭笑两难。
稚嫩少女抬起头来,额头已是绯红一片,胆怯答道“奴婢不该让公主亲自沏茶。”
上官伊叹了声气,看着眼前这个怯生生的少女,估摸着十二三岁最大不过,眼神清澈身份单纯倒是讨人喜。
当时让她来不过是敷衍颜枫,免得再安插人在眼前,恼人得很。
才找由头让她走,怎能称她心意。
挥挥手示意她下去,又想起银弟的事,叫住她。
“十弟近来可有消息?”
雪花听了回忆起来,双眼瞪大,随后断断续续带着哭腔道
“奴婢……奴婢该死,忘了此事,十皇子进宫看望皇后娘娘,现在应还在皇宫内!”
“多久之前?!”上官伊急促起身。
“奴婢方才正要禀告此事”
“嗯,速速备马进宫!”
小银这回不能重蹈覆辙的爱慕姜穆溪!
踏上马车,整理衣衫闭目养神,今日与往常无异,街道喧哗。
上官伊忽然想看看那般光景。
睁开双眼,素手抬起小窗布帘一角,细细观望着喧闹的繁华街道。
各家商铺的招牌旗帜高高挂起,不同行业的人神色各异,小贩高声吆喝,有人满载而归。
酒肆传出馥郁的酒香,里面坐着的不止有五大三粗的彪汉,还有衣着朴素腰束佩剑的女侠客。
东边拱桥之上站在几对人附耳交谈。
人人皆是恬淡惬意的模样,不知羽国被灭后是什么样,以林楚夜的秉性作风应是不会随意杀戮。
放下布帘,心中沉郁不快。
无论如何这羽国!本宫以命坚守到底!
马车一路安稳的抵达宫门外,换上软轿,去往凤仪宫。
软轿稳当停在凤仪宫口,上官伊下轿,刚踏入殿门。
高等宫婢眼尖寻到,指示身边的宫婢去禀告,这边赶上前逢迎拍马。
凤仪宫的外庭种满了花,它的主人十分欢喜,亲力亲为打理。
整个宫殿布局风格正是高贵典雅的正宫之主风仪。
“公主请!”宫婢伏身恭请。
上官伊提起裙摆,迈过门槛进入内室。
内室主位上坐着的女人肌肤白皙,着深紫色常服,金丝凤纹勾勒长裙,凤钗绾墨发,蓝色珠花点缀。
四十不惑之年,雍容典雅之姿。
上官银不知说些什么哄得她掩面而笑,杏眼半眯有些许细纹,并不影响美感,上官伊与她有八分相似。
现下看着她的笑颜,恍如隔世,前生为追逐林楚夜,制约上官皖翼,甚少来此。
“儿臣参见母后!”上官伊恭敬俯身作揖。
闻听,视线落在上官伊衣着之上,频频点头,笑颜逐开。
“今日倒是面目一新!平日不是喜红袍?”
随即朝着上官银挥手,后者故作苦脸,移坐至远处的檀木椅上。
上官伊眼角滋润,身形生硬坐在皇后沈澜怡跟前。
沈澜怡抿起嘴角,杏眼不由睁大打量上官伊。
看她神色异常,身子前倾向她,温声开口“今日这是?依你的秉性不该被人欺负才是。”
上官伊强忍溢出的情绪,敛去细微鼻音“无非是今日来的路上风沙大些。”
与沈澜怡聊了些趣事,上官银在旁无孔不入的答话,今日凤仪宫比起往日热闹不少。
上官伊想起今日为谁而来,将话题转至上官银。
“儿臣过几日将前往南方游玩,有意携银弟一同。”
“南方?你……父皇准许?”沈澜怡蹙眉,正视上官伊。
“儿臣会让父皇批准”她看向举着糯米糍吃着正香的上官银,笃定答道。
沈澜怡动身端坐,眼中欣喜散去,目光聚拢在主位正前方窗外的花上。
“历练历练甚好,大千世界,汝为一角!”
上官伊叩拜辞别皇后,踏出凤仪宫,刚坐上软轿,起轿前往勤政殿。
凤仪宫倏地一道惊讶之声传出
“啊!南方有什么趣玩?!”
上官伊闻听莞尔一笑乘着软轿消失在长巷尽头。
午时,勤政殿,殿门紧闭。
上官伊在外庭站了一个时辰了,天子与大臣议要事,不得搅扰。
身旁雪花挥扇为上官伊带来些许凉意,皇帝的亲侍宦官递来一杯凉茶,上官伊点点头并未接下。
殿门那方有了动静,随即大敞,三两官员踏出。
瞧见熟悉面孔的官员从身边经过并行礼,上官伊含笑回礼,惹得他们面上皆是惊奇不已。
上官皖翼一身白袍灼灼其华最后出殿,他与皇帝无论是相貌,才学,见地均有极高的相似。
不过及冠之年有此觉悟,皇帝定是笃爱至极。
上官伊杏眼闪过精光,本意假借他的名义劝说父皇,他在正好成事。
“二哥留步!”
上官皖翼站定也不言语,迎着灼热的烈日,扬起笑颜。
上官伊提起裙摆小跑赶至他身旁。
“二哥稍刻能否协助我一事?”上官伊目光炯炯望着他。
如此细软口吻,他应不会推辞。
上官皖翼微微颔首,温声道
“今日竟像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上官伊不语,嫣然一笑伸手请他入殿。
踏入大殿,光照明亮,两旁镂空书架上放满了书籍,淡雅的麝香掠过鼻腔。
“儿臣叩见父皇!”两人一同行礼。
“入坐”紫金檀木书案后中年男人肃然危坐,让人望而生畏。
五官俊朗绝伦,剑眉微皱,似乎被手边的奏帖困扰。
玄黄金冠束起的墨发藏白,明黄色衣袍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
两人礼毕起身,分别坐至主位左右两侧的檀木椅。
上官甫硕放下手中茶杯,抬眼正视上官伊,眉眼威严更胜。
“等很久了?何事!”儒雅的声线并不会让人产生和蔼近人的错觉。
还是那般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有上官皖翼能让天子开怀大笑的称赞了,上官伊心中絮叨。
“儿臣欲前往南方游玩”乖巧答道。
观察到皇帝眉头越蹙越紧,上官伊迅速接下话。
“与二哥银弟一同前往”
皇帝目光转向上官皖翼,后者眉眼带笑,温润的嗓音不急不缓回道
“父皇,儿臣们此次南下有助锻炼心智体魄,听闻南方荒蛮偏僻,泼皮土匪自成一派建立‘竹阁’,周边百姓深受其害。”
“儿臣有意同伊伊一道带些许精兵将之铲除。”
上官甫硕眉头舒展,看着上官皖翼轻轻摇头,语气凝重
“南方并非如此简单,没有万全之策先不动‘竹阁’,保全自身为重。”
听罢,上官伊柳眉紧皱,眼珠子乱转。
上官皖翼拱手作揖,神色严谨“儿臣定妥善行事。”
正巧看见上官伊小动作,上官甫硕勃然变色
“哼!幸得你二哥现下闲暇,不然谁陪你去胡闹!”
上官伊端正姿态弯腰拱手道“是是是,儿臣定谨遵教诲!”
两人叩别上官甫硕,踏出勤政殿。
上官伊欲分道扬镳,两人一道还真不知说些什么。
上官皖翼却先开口,邀她同道闲谈。
她不好推辞,总不得事前事后两面,只好摆手让雪花先至宫门等待。
两人便从这勤政殿步行至宫门,上官伊低头冥想前世记忆中的上官皖翼。
他曾经也没设法陷害于我,无非是些口舌之争。
比起银弟……确有天子之仪!
若非我设计诬陷他,导致落得个头颅落地的下场,应能风光无限顺利继位。
一路越过花园,走过长巷,二人无言。
上官伊现下面色可有些难看,停下脚步,欲弯腰敲打下酸痛的脚踝。
却被上官皖翼爽朗笑声气得打消了念头。
上官伊柳眉蹙起,白眼相赠道“我有一事不明,二哥为何如此爱笑?”
上官皖翼微微皱眉,歪头向着她,墨发随其倾斜,疑惑问“那便不笑了?”
脑中突然多出父皇那尊威严之相,上官伊摆摆头道“别,那世上便又多一位翰羽居士了!”
二人相视开怀大笑,世人皆知当朝天子自号‘翰羽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