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伊没有去寻上官银的客房,而是靠着一处无人的楼栏处,吹着凉风,斟酌筹划下步行动。
天边的繁星,忽弱忽明,有锋芒夺目之日,便有消竭殆尽之时。
晚风将裙摆吹动,轻柔的拂过脸颊发梢,月下之人嫣然一笑,眼底尽是冰霜。
转过身去,皎洁的月光映在白皙稚嫩的脸上,沉默与死寂。
“小银!”
上官伊推开门,没有上官银的身影,显然她走错了客房。
屋内正中放置长桌,摆满了美食瓜果以及几坛美酒,林楚夜与上官皖翼坐在里侧。
门被推开,两人朝她看来。
两人身着素朴衣衫,依旧遮掩不住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
温润君子,细观深究,两人各有千秋。
上官伊紧握双拳,扬起还算友善的笑容。
纵使她百般压制情绪,此刻眼中之人,也瞬时能让她脑中满处轰鸣。
林楚夜,我能否控制自身将要溢出的滔天恨意,不再次杀掉你的心爱之人。
双目对视,林楚夜弯眼浅笑,放下手中酒杯,欲起身行礼,被上官皖翼按下。
“伊伊,进来坐坐,正巧呢,外出游玩还能遇上林将军。”上官皖翼又是那副慈爱兄长的作态。
上官伊扯开嘴角僵硬笑着,环顾四周一圈,便向桌案走去。
看她走来,上官皖翼往一侧移动,在他和林楚夜之间空出极大的空隙。
上官伊却在他的另一方落坐,与林楚夜相隔较远。
林楚夜举止自然地将桌案上的吃食更换了摆放,片刻,上官伊的面前美食堆积。
上官伊看到这番举动,垂下眼帘,目光停留在盘中的吃食上,微愣了片刻。
眼睫微颤,漾开嘴边梨涡,笑得虚伪又疏离。
林楚夜淡笑并无难色,眼底多了一丝猜疑。
上官伊双眸紧盯他,似将他的五官勾勒成画,嵌入眼中,语气间含着些许讽意道
“林将军,正巧你来了,我们一道回京羽,这一路上也无需顾虑安危吧。”
上官皖翼余光瞥了她一眼,低头将自己的酒杯斟满。
林楚夜安然自若地放下酒杯,微微勾起唇边,温声回道
“若是二皇子与公主愿同臣一道回京,臣便即刻吩咐下属。”
与那方浑身尖刺,充斥警惕的人,倒是另种境界。
上官伊心底涌来一股莫名的委屈,与恨意交织缠绕。
在他面前一刻,回忆就不断闪现,似头颅中有锥刺,警醒着她。
上官伊扬起笑颜,掩下沉郁神情。
“此程确实枯燥乏味,本宫愈加想念京羽的美食,林将军可否推荐?”
林夜楚桃花眼笑成月牙状,嗓音温柔清冽,回道
“臣……许久未归京羽,已不知是否换了新品。”
上官伊顿了顿,蹙起眉头,转而神色严肃问道“林将军在京羽那条繁华街中,应......不缺人陪同解说吧?”
瞧着他一瞬暗下光芒,神色变得复杂,上官伊心底讽刺,面上却还是一副笑颜道
“林老将军怎会让他卓越非凡的儿子遭人怠慢呢,父皇也是不允的!”
林楚夜早已掩下情绪,展开谦和的笑容,恭敬拱手道
“公主过誉了,不知皇子与公主打算何时回京,臣以便准备。”
“定作后日吧,近日舟车劳顿,是委屈了各位,稍作整顿再回京。”
上官皖翼唇边带笑,瞥了一眼上官伊,温和地回道。
“是。”林楚夜点头应下,抬眼看向斜对侧的窗外早已一片漆黑,转身朝上官皖翼拱手道
“二皇子,天色已晚,不便叨扰了,臣自当好生交代下属,完备后日回京之事。”
上官皖翼将才续上的酒一饮而尽,笑得和善,微微点头。
林楚夜站立起身,行过礼后,踏出屋内带上了木门。
门闭上那刻,上官伊便失了笑意,拿起空置的碗筷,挑选食物,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待林楚夜走远消失在走廊尽头,紧随着有位穿常服的暗卫走至屋外,站定。
在木门上有规律地敲击了几声,便站在门外驻守。
两方人马恐怕多处皆布有眼线,相互制约。
上官伊与上官皖翼对视一眼,便已眀了,此刻两人才是真正的坦诚相见,可以相互信任。
上官皖翼看着身侧容貌稚嫩,身躯娇小的女孩,似从前那般高傲,但又褪去了曾经许多的恶习,恍如多年未见般,心智成熟许多。
他将酒杯放至桌面,有些犹豫地轻声道“伊伊……你变了性子。”
上官伊咀嚼着食物,却吐字清晰“林楚夜回京,你们也该回去了,本来不过是个幌子。”
“你不回京?”上官皖翼见她那般不喜不悲的神情,平静地问道,像是已知晓结果。
上官伊抬眸对上他的双眼,杏眼中满是真切。
“二哥!我不会再与你争任何,甚至皇位!”
上官皖翼勾起唇边,双眸闪烁,有了兴致。
“银弟他不能回京,送他到你的华羽阁去历练历练吧,将来许能有所用处。”
想起上官银,她眉头紧锁,无声轻叹。
“知道得不少!”上官皖翼挑眉,将酒杯倒满。
上官伊淡笑,放下碗筷,倒了杯茶水饮下,用丝巾擦拭嘴边。
“竹阁、周氏封地,都是极大的威胁。”上官伊面色沉重地摇摇头。
“竹阁不容小觑,不知其所在,只知其名号,不知所属,南方之游也为此。”
上官皖翼身子稍稍前倾正坐,心中盘算思量着。
“你今日这般待林楚夜,查到有何端倪?”
上官伊微皱眉头道“没有,但林家不简单,林楚夜和前朝有联系。”
“星晓!”上官皖翼心底一惊,神色由稍有兴致转为严谨以待。
“你从何得知,前朝覆灭近二十年了。”
上官伊无法解释今世的现状,随意抛出一个由头。
“得到些风声,得查,从林家旁支到附属于他的所有人都得查。”
上官伊神色变得冷厉,眼中的怒火汹涌。
“总之臣子妄想夺取政权!”
上官皖翼将自有的线索与上官伊的话串联,严谨思索再三才道
“林楚夜年纪倒是相符,但早在羽国与前朝纷争时,他便自小同你玩耍长大。”
“不得而知。”上官伊淡然回道。
谈起那段时光,只能使上官伊感到现今的昏暗不明。
“对了……姜钰曦也随银弟一同去,入了瓮便逃脱不了,必要时能制约林楚夜。”
“有何关联?”
上官伊扯起嘴角,眼神冷若冰霜,轻藐笑道
“因为是他心爱之人的胞弟!”
上官皖翼看似平静的脸上略带怜惜,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
她倒是查得明白透彻。
上官伊欲起身离开,突来一阵耳鸣晕眩,她连忙把着桌角稳住。
闭眼凝神,耳边传来上官皖翼担忧的声音。
她深吸口气,睁开了双眼,柳眉微皱,睡意朦胧迷糊间,摸索着爬上床躺下,拉扯好被子。
“二哥,我今日就在你屋内歇息,找个人把我屋内的恶虫除掉,太……恶心……”
意识模糊之间,听见上官皖翼轻笑着说了什么,不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