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乾来说,商路的通行更多目的是为了促使各州府修路,帝国的统治不在兵锋强盛,也不在乎帝王圣明,而是政令可以通达每一个州府,所以道路才是一个帝国的统治基础。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九等流外三套官僚体系,职权相互重叠,分主次,看似臃肿的官僚体系却能让大乾的政令渗透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要是没有道路,大军就不能快速到达,没有军队的威慑,很容易在地方形成割据的势力,出现听令不听宣的情况。
大乾皇族就是从割据一方到统治中原,直至建立大乾,每一块新地的纳入,道路都是排在诸事首位。
君不见二皇子现在已经在定北都督府待了一年多时间了。
而等到二皇子将定北都督府建设好之后,回京之后,必定封亲王,加议政之权,也是皇族下一代大宗正的人选。
太阳还没有落下,伴着夕阳,太子的仪仗在街上前行,太子夜宿东宫,晚上可不能在别处。
苏策骑在马上,想着今天下午的谈判,两国通商,对于大乾和罗斯都是好事,但却有与虎谋皮之危。
而且今天谈到最后,罗斯人的真正诉求已经暴露了出来,要的并不是通商,而是南下的通道。
那么,罗斯南下对付谁呢?
大乾!
所以罗斯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同时,苏策也明白,真正的大国往往在谈判时,只会有强势的索取,平等的交换根本不可能!
尊严只在刀锋之上,地位只在国力之上。
看到鸿胪寺官吏在谈判时的言语行动,那可不是温文尔雅,犹如强盗土匪,一言不顺,张嘴就是大军征伐。
看着表面温润如玉的鸿胪寺卿,四十多岁的人,跳起来怒骂:“不可能,必须免关税。”
着实让苏策开了眼界,至于最后自己的表现,苏策觉得还差了很多火候。
当时要是腰间配刀,砍上两个,估计就能顺利的谈妥了。
傍晚时分,长安城的人群形色匆匆,夜晚宵禁,无故不可各坊流窜。
出了鸿胪寺,太子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出宫去了一趟荐福寺。
回来的时候刚出安仁坊,路过平康,务本,崇义,宣阳四坊的路口,今天这里的马车有些多。
“嗖!”
一支箭矢划破天空,目标直指太子车撵旁边伴行的苏策,独一无二的黑衣黑甲,让弓手将苏策当做仪仗中的领军将军,擒贼先擒王。
苏策只觉得胸口一痛,胷甲上就扎上了一支箭矢。
“敌袭,御!”
苏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袭击太子车撵,看着平康坊西北角的屋顶站着一排弓手。
苏策连忙抽出腰间的横刀,挥刀劈砍射向自己的箭矢,胸口的胷甲弹开了不少箭矢,苏策也顾不得自己的其他,太子的安危才是首位。
大意了!
负责太子仪仗的是太子十率的左右率府,由亲勋翊三卫的府兵组成,算上苏策,一共二百三十五人。
最关键的是,这些府兵都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嗣轮番,部分人所带的武器都是样子货,斧钺勾戟这样的武器连刃都没有开,只是样子货。
幸好所有人的横刀还在,不过也让苏策看到了木竹所做的横刀。
亲勋翊卫中大臣子嗣真是办法总比困难多,这身上的武备都是偷工减料的。
看到统领左右率府旅贲军的左卫率和右卫率两人钻到马下躲避,苏策心里一阵怒骂。
没有办法,靠这些人,根本挡不住刺客。
“我乃泾阳县伯,莫慌,聚过来!盾手御敌,弓手,响箭,三发!”
苏策大声的呼喊,这些旅贲军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团团围在太子的车撵周围,弓手开始和屋顶的刺客对射。
此时,屋顶的刺客还在用短弓不断的朝着人群射箭。
惨叫声不绝于耳,苏策看着自己的胸口,箭矢卡在甲片中,刚才的痛感只是力道传递到了胸口。
不过当苏策看到被射中的其他人,看到红衣银甲上刺眼的血迹,心头怒火中烧。
这些旅贲军身上的甲胄和手里的兵器一样都是样子货,大乾甲胄的甲片有规制,轻羽箭的力道根本射不穿,但是这些人的甲胄犹如纸糊一般,根本挡不住。
“啾”
“啾”
“啾”
三支响箭直射天空。
此时,听到响箭响起,附近的左骁卫,金吾卫,皇城内的左右威卫和街面上的不良帅纷纷神色大变。
响箭一响,官员受袭。
响箭两响,勋贵受袭。
响箭三响,皇族受袭。
响箭四响,皇帝受袭。
此时响箭三响,说明有皇族在附近遇袭。
“六子,那个位置?”平康坊里面正在巡查的不良帅此时已经没有看歌姬揽客的想法了。
“西南!很近!”六子略一回想,指着北面,手持齐腰短棍的不良帅们蛮横的推开人群,往西冲出坊门。
坊门口左骁卫府兵也听到了响响箭声响,纷纷关闭坊门,同时长安城的各个瞭望台开始擂鼓,牛角号的声响也一同响起。
刚出坊门,这些不良帅和左骁卫的府兵就遇到了拦路的刺客。其他方向也是如此。
鼓号传响,左右监门卫把守长安城的各个城门关闭,一百零八坊纷纷也要关闭,街面金吾卫的人马把街上的百姓赶到临近的坊里面,关上坊门,守到街口上。
于此同时,南衙十六卫在值的左右威卫两万骑兵在值,分出一万骑从各个城门奔向各处,两只支千人骑兵从安上门和景风门骑马而出,直奔响箭处。
只是什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苏策面对的就是这个情况,路口的马车调转马头,拦在街道上,把太子仪仗围在路口中央。
同时这四条街的其他方向也有马车堵路。
奔援而来的的府兵和不良帅都被堵在街道上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刺客从马车中跳了下来,开始杀马,让马车彻底的堵在街道上。
有人堵路,还有人围杀太子的仪仗。
苏策此时也看清了这些刺客的样子。
这些人是九胡人!
没有丝毫蒙面掩饰的意思。
用铁条打制的刀身,刀把就用麻绳简单绕一下。
四个方向,各有近百人围攻而来。
苏策拉下面甲,对着太子的车撵喊了一句:“放下铁板,兵器尚可者上前,御者跟上,其他人把伤者带着,我们往北走,北面是景风门。”
苏策踢了一下黑子,黑子会意,马蹄蹬着街道铺设的青砖。向着北面冲出。
在苏策冲出后,还有十来骑跟上,苏策扫了一眼,这些人的横刀都是正二八经的横刀,家里应当是勋贵。
“杀!”苏策大喊了一声,黑子撞飞了身前的一个刺客,同时刺客的刀锋也划破了黑子的胸口,苏策俯身,横刀猛挥,击飞右侧刺客手中的直刀,刀尖一划,削去刺客的半个脖子。
苏策和十几骑冲过刺客组成的拦截线,却被马车挡住了去路。
苏策无奈调转马头,冲着旁边的人说道:“分十人推开马车,其他人下马杀敌。”
在这条街上的另一面,左右威卫的骑兵不计伤亡的冲击着马车和刺客,阻拦的刺客再过片刻就要被这些骑兵冲破。
在苏策这边的刺客,分出来一半的人手开始攻击苏策这小撮人。
同时太子车撵那边的人也和其他三条街的刺客接手了。
不断有人倒下,太子车撵缓慢的移动。
当太子的车撵进入街口的时候,仅剩的一排盾手配合着其他人,拦在街口,组成的单薄阵线在二百多刺客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两方就像是一层一层的胡饼,时间是最要紧的东西了。
很快马车被推开了一个缺口,车撵的御手一看,马上抽打着马臀,车撵前的旅贲军让开空间,马车从刺客的身上碾过,两旁的旅贲军也看到了希望。
左右率的旅贲军拿着手里的样子货,狠狠的砸在刺客的身上刺客,这是一场比烂的战斗,刺客身上只有护胸的木板,而左右卫率身上的甲胄再薄,也是盔甲,也有一点防御的能力。
等到绞杀了这百余刺客,能站起了已经不到百人,后面还有着追来的刺客。
街道的另一边,一千左右威卫的骑兵折损一百多人,已经冲到了太子的车撵旁边,这个时候,苏策撑着刀,不让自己倒下,虽然苏策斩杀了不下三十刺客,同样也受了不少伤,手臂臂虽然有着甲片保护,但是也被划伤了,两条腿上也有不少划伤,其他方向的援军也到了,有街面的金吾卫,也有手持短棍的不良帅,还有临近坊门的左骁卫。
看着倒在地上的黑子喘着粗气,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苏策,黑子胸口的伤口很深,已经可以看到白色的胸骨,血管涌出黑色的血,流淌了一地,干燥的青砖不停的吸收着黑子的血液,冒着小气泡。
面甲遮挡,看不出苏策的神色,苏策用带着铁皮的皮手套蒙住了黑子的眼睛,右手持刀猛的插入黑子的胸口。
黑子没有挣扎,只是以前总是发出长绵悠长的啾啾马鸣的喉咙发出一声呜咽。抚手将没有生息的黑子眼皮闭上。
苏策的黑衣黑甲看不出伤势,却散发着血腥味,有苏策的,更多的是刺客的。
闷吼一声,提刀跟着左右威卫卫的府兵一起冲到刺客面前厮杀。
断肢残臂在街面上横七竖八,骑兵分出一半人马护送太子车撵离开,剩下一半人下马步战,一边和刺客厮杀,一边将地上旅贲军不论死活往后面安全的地方搬送。
眼前一空,苏策喘了一口气,胸口的甲片乱糟糟的没有了之前整齐的美感,苏策感觉到自己肚子有液体流过,仔细体会,伤口不深,只是划伤。
左右威卫的精锐骑兵一出,刺客很快就被绞杀殆尽。毕竟刺客只是穿着粗糙的木甲,和武装到牙齿的大乾府兵作战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夜里南衙十六卫全军十二万人马布控在各坊,一间一间屋子的搜查。
苏策与左右率受伤的旅贲军正在皇城里面的十六卫衙门接受治疗和问询。
听到金吾卫中郎将的恭喜声,苏策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伤口流了很多血,苏策的脸色发白,另外黑子陨了,这匹马跟着苏策差不多两年了,很通人意的一匹战马。
之前北征大战都过来了,却折在了九胡刺客之手,要是当时手上有柄长枪,怎么会让别人伤到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