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20章 丁青皮(1 / 1)怪诞的表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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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在观潮别院的客房里睡了一觉。

丁八趴在门缝上往里看了一眼,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这他真睡着了?”

“狗猢狲。”

汪庚、冯仲正垂头丧气地蹲在院中,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

丁八这个小厮本攀不上这两个护卫,但今日三人同挨了打,反倒亲切不少,凑过去说起话来。

“哥哥,你们说,他怎就睡得着?”

冯仲抬头看了一眼正将那客房围起来的十几个护卫,道:“衙内都吩咐了,我们又不会动他。”

“衙内为啥就不把这狗猢狲做了?”

“我怎知道?但这人真就不怕吗?”

冯仲啐了一口,骂道:“临安城谁不怕我们?就没见过这种杀才。”

汪庚眼中阴晴不定,忽道:“我倒有个主意。”

“啥?”

“请衙内去唤个娘们来,把这小子睡了。”

“啥?”丁八瞪大了眼,惊道:“还有这等好事?!这这这”

汪庚在他头一重重一拍,骂道:“闭嘴,有你啥事,你他娘懂个屁。”

冯仲似懂非懂,道:“要不我去把他睡了?”

汪庚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怕是阿郎要用这猢狲,需收服了他。”

说话间,他已站了起来,向负手站在门口的丁大勾道:“丁管家,衙内呢?”

“走了。”

“走了?可这”

“你们看好院子就是。”丁大勾淡淡道,“少出些馊主意,还嫌在衙内眼里你不够蠢?”

汪庚深觉可惜。

他却也明白,衙内走了,很可能就是阿郎要来了。

“别蹲着了。”他踹了冯仲一脚,负手站直了,守着李瑕的客房

李瑕一觉醒来,睁开看,看到了一张可怕的青色老脸。

想必这就是丁大全了。

再起身一看,屋中还站着几个护卫和属僚,却个个垂手低头。

见李瑕醒了,丁大全轻笑一声,负手从床边走开,缓缓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老夫的别院中酣然高卧。”

李瑕道:“谢方叔要杀我,这临安城内,只怕没有比丁枢相家更安全的地方了。”

丁大全抚着长须,轻蔑一笑。

他六十五岁,苍老且瘦小,看起来与程元凤、贾似道完全不同。

李瑕只看他那满头白发,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何要依附宦官了。

程元凤二十九岁中进士,五十七岁拜相贾似道二十五岁中进士,四十一岁入宰执之列。而丁大全四十八岁才中进士,不走些捷径,很可能一辈子都当不了高官。

李瑕并非是认同丁大全,只是愈发觉得少壮须努力。

“你背地里敢唤老夫名讳,当面却又不敢?”丁大全道。

“敬老而已。”

“情报呢?”丁大全问道。

“我放在别处。”李瑕道:“条件谈妥,自然会交出来。”

“说条件。”

李瑕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才到中午,看得出丁大全是下了朝就过来。

“放了林子、刘金锁救出聂仲由保护我们这些人的安全给我一个蜀地独立领兵的官职。”

丁大全道:“就这些?”

“就这些。”

“老夫答允你,情报交出来,明日至御前指证谢方叔。”

“好。”

“具体如何做,老夫的幕僚们会与你商议。”

“好。”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了一下。

谈妥了,且有些过于顺利。

至此,李瑕算是接触过了当朝几位宰执,大概明白世人为何不耻丁大全。

程元凤虽不擅权谋,但是个正经人,守规矩,做事一板一眼谢方叔虽主和,却有治国之策,秉持政治理念,或许还是真心爱民贾似道做事无所不用其极,却还顾着西南战局

唯有这丁大全,眼睛里只有往上爬,亳无底线与原则。

情报是什么、有何用,他问都不问李瑕适不适合为官,他探都不探。

他只在乎扳倒谢方叔、拜相位。

可笑的是,仅在这次的事情上,李瑕反而与这个奸邪的立场最一致。

于丁大全而言,话到这里,已不必再与李瑕多聊什么了。

李瑕不过是因恰逢其会才显得奇货可居,换作平时,他堂堂枢相,根本没有理会一个小年轻的必要。

但丁大全踱了两步,还是问道:“你昨夜未与贾师宪谈妥?”

“是,他不愿救出我要的人。”

丁大全道:“老夫与他不同,老夫只须扳倒谢方叔,即可为左相。他须再扳倒程元凤,勉强可为右相。”

“是。”

“他也不敢得罪老夫,救不出人。”

“是。”李瑕道:“所以谈不拢。”

丁大全又问道:“你是如何从贾府离开的?”

“我告诉贾似道,我要来投奔丁枢相,他答应了。”

“是吗?”

李瑕道:“他还让我转告丁枢相一句,监察御史洪天锡是他的人。”

丁大全笑了笑,笑容阴恻,但已心中了然。

“如此大礼,贾师宪所求何事?”

“丁枢相认为呢?”

“竖子也敢在老夫面前卖乖?”丁大全冷哼道:“老夫不在乎谁为右相,程元凤、马天骥、贾似道,谁更听话,谁便可任右相”

李瑕忽然打断了丁大全的话,道:“贾似道说扳倒谢、程,他最多任右相,再扳倒你,他才有独掌相权的机会。”

丁大全那张青色的脸完全凝固住。

他不敢相信,一个十六岁的竖子,竟能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

然而李瑕还在继续说。

“贾似道还说,如今圣眷在你,扳不倒你。让我混在你身边、蒙骗你,找机会拿一个真正的把柄,到时再对付你。”

“你说什么?”

“这么做,贾似道并不亏什么,反正北上拿情报之事出自他的手令,功劳少不了他一份,无非是早点或晚点对程元凤出手而已。与其谋一个在你手下做事的窝囊右相,不如赌一把大的,所谓赢尽秋虫独奏功,他有耐心,也有野心”

丁大全良久无言。

忽然,他抚掌大笑。

“哈哈,好个贾师宪,婢娘养的浪荡子,倒有几分胆色。”

李瑕听不出丁大全在夸贾似道还是在骂,只见至丁大全那张青蓝色上的阴翳之色尽去,仿佛很是畅意。

“无妨,无妨,贾师宪太年轻,且让他熬着不必理他。”丁大全向李瑕问道:“倒是你,为何向老夫吐露此事啊?”

李瑕道:“我有自知之明,今次是机缘巧合涉入相位之争的关键时刻。否则,我于诸公面前不过蝼蚁一只,随时可被捏死。混在丁枢相身边为间谍,我实在做不到,故而说实话。”

丁大全又露出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道:“安知不是你与贾师宪串联,虚虚实实,诓骗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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