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龙是洪家的养子,为人下手特别黑,除了帮会头子洪宇之外,是整个帮会里最厉害的角色。
他喜欢洪玉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整个帮会里的人,包括洪宇,都知道他的心思。
在看出九姑娘迷上了云子逸后,他便开始琢磨着怎么能把云子逸赶出天津卫。
在他看来,云子逸不过就是个身份低微的人,想赶走这么个人,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结果他刚第二次出手整治云子逸,便给九姑娘一脚踹的,让人搀扶着回家了。
躺在床上,他心里这个恨啊!
八仙楼里发生的一幕,被一个酒色之徒,连夜爆料给了个在报馆就职的先生。
这位先生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关于“三个人”的故事……
他扶了扶金丝边儿眼镜儿,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午夜。
天津卫的一个新兴的楼房里,一个带着金丝边儿眼镜儿的男子,正摇着笔杆子写着什么。
凌晨时分,他才兴冲冲地拿着纸张去了地下室,工人们正在排版,看他来了都恭敬的齐声喊道:“蔡主编!”
“把别的稿子往后延期,这个今日出第一版上!”
一身西装的蔡主编,扶了扶眼镜儿,在机器发出的各种声响里,威严宣布道。
黎明时分。
数十位小童,拿着油印的报纸,开始在天津卫各大宅院里发送。
钮钴禄北岳看着手里的报纸,脸色大变,大声喊道:“铃铛!铃铛!”。
他其实是个相当随性的人,轻易不会发火,像今天这么大动肝火,算是相当稀奇的事儿了。
铃铛姑娘被唤来,看着他黑脸瞪眼的,顿时就吓哭了,感觉把昨晚的事儿,前因后果你交代了一遍。
“看来蔡主编映射的名媛确就是美月,而那个仗着漂亮脸蛋儿混饭吃的戏子,就是云子逸!”
北岳把手中报纸,三下两下撕个粉碎,转身出门去了。
醉梨园。
焦老板也看到了报纸,脑子一转,看出了蔡主编口称的“十七八岁美少年,混吃混喝大戏园。”这句话说的是云子逸,而“天津卫闻名的奇女子”,必就是说的洪玉婷。
“这可怎么办才好?”
焦老板嘴里循环叨咕着,来回在地上打转儿,太阳还没出来呢,他脑门上就满是汗水了。
宋百川这时候也赶来了:“您看这事儿怎么能摆平?”他也是看到报纸,就冲了过来找焦老板商议对策的。
“别告诉他,我自己想辙!”
焦老板是懂云子逸的,这位爷除了戏,眼睛里就没别的。
要是让他知道有人编排他,估计一生气,他就能捅破了大天。
两人小声儿商议着,结果还是隔墙有耳,被人把消息听去了。
清晨的醉梨园。
一帮子人吊嗓子的,练劈叉的,耍刀枪的,正闹得欢。
“听说没?云子逸上了报纸!”一个蜡黄脸儿的小伙子和身边一个魁梧帅气的武生小声说道。
“他又出了什么新鲜事儿?”
这位听了他的话,就把抬到脑瓜顶的脚落了下来,瞪着虎目问他道。
“黄老板,云子逸他可是靠着长的好看,才成角儿的,他出事儿,那是早晚的!”
“白顺儿,你好好说说怎么回事儿?”
黄玉成板着脸,拉住白顺去了个僻静的地方,才低声问他道。
“听说是和戏迷有勾连,这可是焦老板明令禁止的,云子逸来了,破坏多少规矩了?左右他就是又故意出风头呗!”
白顺看着黄玉成对他的话上心了,赶紧踩了踩云子逸。
这位黄玉成黄老板,可是响当当的京剧传人!
这次外请的角儿生病辞演,黄玉成是最有可能成为驻场的新角儿的!
偏偏焦老板把云子逸给请回来了,这让够让黄玉成伤心的了,而且云子逸还一天比一天红,他说不妒忌肯定是假话。
白顺是个小角涩,万年也没机会出头,但他就是看不上云子逸身上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傲气。
所以早就想要挫一挫云子逸的锐气,这次终于有机会了,白顺赶紧跳出来搬弄是非道。
黄玉成点了点头再不说话了。
“都没事儿干,跟这儿嚼舌头玩儿呢?”
一个面貌忠厚的男子,看到十几个人在那儿聚堆儿闲聊,放开嗓子喊了一声。
所有人听到赵头儿的喊声,即刻默默散去。
云子逸和焦老板同住一个跨院儿,这帮唱戏的人,声儿都高,三人成虎,这么一吵,云子逸早就醒了。
美月这边睁开眼,没见小铃铛,心里就觉得哪儿不对,等铃铛红着眼睛回来,听完她的话,美月便一脸心事地收拾起了回京的包裹……
一个刚出闺阁的新媳妇,若是和唱戏的扯到一起,坊间传闻肯定会很难听。
但想到云子逸,她才真正担心起来,此事涉及到洪玉婷,勾连上了洪家,事情更加棘手。
焦老板和蔡主编说不上熟悉,对于这位留过洋回来的货,尽量巴结着,
他可不想得罪,这帮靠着笔杆子吃饭的“文人”,但事儿出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趟报馆了。
好酒好菜伺候着,封了个大大的红包,蔡主编总算是答应下来,明天不再写云子逸了,焦老板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焦老板您也是戏行里正经的行家,花钱请谁不好,偏要请个票友回来撑场面?”蔡主编吃饱喝足后,冲着焦老板淡淡一乐说道。
焦老板没言语,关于云子逸的身份,只有他和宋百川知道,而云子逸来醉梨园的前因后果,更是不能和外人说。
“现如今银子难赚,只要票卖得出去,谁唱还不是唱!”焦老板打个哈哈,就遮过去了。
蔡主编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皮肤比寻常人还白皙几分,毛发稀疏,单眼皮,鹰钩鼻子上架着眼镜儿,辫子剪了,梳个大背头,带着一副海归派头。
“嗯!改日咱们三个一起吃顿饭!”蔡主编提了个要求。
焦老板脸色不大自然了,但还是点头应下来。
院子里此时静悄悄的,人都散了,只有一台留声机传出“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铿锵有力唱戏。
宋百川看见云子逸正坐在摇椅上一边喝茶,还一边和着唱腔轻轻晃着脑袋,好不自在的模样,一下就气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