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内，李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头脑空空，随着战斗的进行，自己所在的后排也逐渐快要变为前排了。

杀喊声声震天响，可他却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空白。

身体只知道木讷的向前跟进着。

他知道，很快即将轮到自己……

”咕嘟……“

一步一步向前，李卫咽了咽口水，腿开始发抖了。

“啪嗒……“

正走着，脚边像是踢到了什么，低下头看去时，李卫的胃中一阵翻腾，眩晕感直冲天灵盖。

这人，他认识……记得他还和自己说过话。

而此刻他就躺在自己的脚边，怒目圆瞪地看着前方。

我……也会死么？

队伍往前行进着，终于到了该他拿起剑奋力往前冲的时候。

可他却站在原地。

身后的同僚将他撞的一个踉跄，两人几乎是擦着肩过去的，李卫手里的剑险些掉落。

”杀！“

同僚们呼喊着，手里的剑一点不留情面的向着对方招呼过去，仿佛……对面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案板待宰的羔羊。

身前人们的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数倍，刀光剑影中不时有人倒下，李卫知道，这些人再也回不去了。

恍惚中……有那么一个提着长刀，长刀正滴落点点鲜血的身影向着这边靠近。

他……双目通红，身着敌军的衣服。

他……举起了刀来。

他……越靠越近。

忽然，刀挥舞了下来。

画面忽然恢复原来的速度，那刀飞快的落下。

李卫不自觉地一哆嗦，下意识闭了眼，两只手挡在身前，脚软了，整个人也是不自觉地瘫软了下去，就这样跪在地。

”铿锵！“

“噗嗤！”

一声声闷响，每响动一次，李卫就感觉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仿佛有人用刀正在自己身划拉，每划过一声就会出现一点伤痕和血迹。

可他感觉不到疼。

“啪！”

忽然，一声闷响传出，李卫感觉到刺痛袭来，有人给了自己一巴掌。

睁开眼时，是一张胡茬满面，左眼有着一条刀疤的凶恶男子。

李卫认得他，他是百夫长，那个把自己训成孙子的家伙，他痛恨这家伙，三句话两句坏的，还有一句不是人话。

大家伙甚至都不待见他，仿佛他是什么大恶人一样。

“小子，发什么楞呢？”百夫长抬起了巴掌，作势又要一巴掌拍下的样子，李卫几乎是肌肉记忆一般反应过来，赶忙向后退了几步。

“唉……”百夫长见状叹息一声后收了手。

而身后的人则是继续向前来弥补空缺和漏洞。

“谢……”李卫甚至没能说出一句谢谢，那百夫长就直接跟随着队伍向前了。

而李卫也恍惚间低着头，捏紧了手头的刀。

低着头，他忽然眼中精光一闪，他看到了地的那红绸子，似乎和寻常坊市的绸子没什么不同，甚至品质还要差很多。

加被很多人踩踏过，面已经满是泥巴污渍。

李卫赶忙弯下腰去捡，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后方的人进发，他直接被推翻在地。

但所幸，红绸被他抓在了手中，不管多少人踩着他的身体走过，他都死死抓着那绸子。

他疼的直咬牙，甚至发抖，但他就是不松开这块红绸。

直至有人开始绕开，这才让李卫有了爬起来的机会。

但不知为什么，李卫却抓紧了手头的红绸。

他想起来了，自己这一战为的是什么。

曾经家乡有那么一个姑娘和自己很要好，而她也很喜欢开玩笑一般跟自己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李卫很喜欢她，可……他配不她，她有家室，有身份。

李卫没过什么学，他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几个稻草编织的草人儿，虽然简陋，可送给她时，却总能收获她的笑颜。

每次看到她笑，李卫就感觉自己的心跟融化了一样。

有那么一次，星空之下，平原之，两人看着星空，少女翻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的脸凑的很近……

“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大小姐你又开玩笑了……我……”

李卫捏着拳头，中气不足的说着。

那少女也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吐了吐舌头：“被识破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卫发誓，自己要配得她。

而目前唯一能晋升，唯一能发达的路，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从军！

参军当天收拾好行囊，离开之前，李卫依然无法忘记，当时她哭的有多伤心，在离别时，她抱着自己的脖子，踮起脚尖，红着脸，在自己的脸轻轻啄了一下，随后又红着脸跑开了……

她那梨花带雨，双颊桃红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忘不掉，李卫忘不掉……

再次向前踏去时，李卫的脚步也坚定了许多，他，也红了眼。

娘的！干了！妹儿，等我，大将军会衣锦还乡，我会回来娶你的！

杀喊声震天起，不知道有多少慈母等儿郎归来，膝下尽孝。

又不知道多少双颊桃红的少女，等着她们的心人衣锦还乡荣耀归来。

或许，当小院中那孤零零盼望着村口的老妪睁不开眼。终是化作一座孤坟孤零零的立在那，该等的人没来。

等妙龄少女白了头时，他们的好儿郎，心人也无法归乡，看着街坊邻里，那些佳人成双对时，守着少年时他交给自己的稻草人，自己却孤零零一个人。

但如果也有那么一种可能，儿郎衣锦还乡，归来时在父母膝下尽孝，笑口常开时，与儿孙述说当年战场的勇猛行径，回想着当年营帐中兄弟手足饮酒换歌。

当少女的心人归来时，她却红着脸躲在屋内。

任郎君喊破喉咙，她也自始至终都红着脸靠在门板，脑内一遍遍的回放着关于心人临行前自己那大胆的所作所为，在心里暗骂自己臭不要脸。

但终究，最后门还是要开的，拥她入怀，泪打湿了肩头，感受着她小拳拳捶打胸口时的娇嗔怒骂，脸挂着无奈和苦涩的笑容，说一句：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