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秋表面上闲庭信步一般,可心里却暗自焦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和人生死相搏,却是双方实力差距最大的一次,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次。
倚仗着游身八卦掌的趟泥步,他连连闪躲麻汝的招数,偶尔还击两招,看起来潇洒飘逸,其实根本是将自己立于不胜之境。
最多再坚持十几个回合,等到麻汝摸透了他的路数,两人非要接掌相迎不可,那时可是真力比拼,他远不是对手,肯定要吃个大亏。
正如他所想,麻汝也看出他功力不足的弱点,并不急着强攻,而是在观察他的步法,消耗他的体力。
辛子秋余光一撇,只见此时贾芷晴对上了尤巧君,两人战成一团,暂时难分胜负。
而贾宪也被那骷髅一般的康文平缠得死死的,更要顾及脚下密密麻麻的蛊虫。
没人能来援助自己了。
辛子秋吐出一口浊气,胸口微微发闷,光光的脚底板也被粗糙的地面硌得生疼。
他有点坚持不住了,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没喝水,又连番遇险,就算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身体素质极佳,也终有疲乏的时候。
……
麻汝渐渐摸清了辛子秋的路数,五行六合拳招招加紧,拳风笼罩了周身三尺,要逼着辛子秋和他硬碰硬地对掌。
他一记劈拳砸向辛子秋头顶,紧跟着招未用老,崩拳一挂,拦在了辛子秋下一步要踏出的方位之上。
崩拳属木,疾如飞箭,快得令人防不胜防。
“着!”
辛子秋这下根本避无可避,只能下意识地出掌抵挡。
拳掌相接之下,他被一股庞大的力道轰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辛子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胃里翻江倒海般地恶心,嗓子眼里微微发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口来。
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见到麻汝已经抢身攻上,一条粗腿高高抬起,朝着他脑门当头砸下。
辛子秋反应奇快,刻不容发之际就地一个翻滚,险险躲开了这一腿。
麻汝一腿砸空,正中地面,只听得“砰”地一声,破庙里的土面被他一脚踩出个坑。
好厉害的家伙。
按理说,现代人的体质应该远胜一千多年前的北宋古人,但这麻汝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练了什么外门气功,拳脚破坏力惊人。
辛子秋以前也曾经和重量级的拳师对战过,却没有一人赶得上这麻汝的力气。
这就是武侠小说里面所谓的“内力”?
可此刻也不容他细想,麻汝双拳连珠炮般的攻势转眼即到,如暴风骤雨降临一般,无处躲避。
辛子秋眯了眯眼睛,干脆不退反进,斜刺里迈出一步,右手五指成爪,往麻汝手腕扣去。
这一下出乎麻汝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对手居然不再和他绕圈,反而近身强攻。
但他自恃武功,毫不惊慌,膝盖一顶,正迎上辛子秋的右手,同时一拳轰向他面门。
咱们一人挨一下,看谁吃亏。
这种打法不合武学搏击的常理,可偏偏辛子秋还不得不吃他这一套,只因自己功力远逊于麻汝,不敢和他换掌,只得急退两步,放弃了攻势,想办法再近身。
没有办法,他的八卦趟泥步已被看透,再想绕圈是不可能了,只能正面和麻汝对抗。
但这家伙身大力不亏,双拳舞动密不透风,他根本连近身都做不到。
两人又拆了几招,辛子秋勉强避开几拳,终于迫不得已又硬接了一招。
闷哼声传来,他整条右臂顿时酸麻无比,倒退两步,险些又要摔倒。
还没等他站实,劲风袭来,麻汝一记鞭腿,靴子尖裹着风声,转眼间就到了辛子秋眼前,点向他的太阳穴。
这一脚凝聚了麻汝三十多年的功力,雷霆万钧,别说挨得实了,就算擦上一点,他也是非死即伤。
而他脚步还没站稳,失去重心,再想后退躲闪已来不及。
生死关头,辛子秋想也不想,左臂抬起,硬挡这一击。
既然无处可躲,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麻汝脸上露出残忍得意的冷笑。
“喀嚓!”
令人齿酸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辛子秋左臂如遭雷殛,登时骨折,无力地垂在身旁。
突如其来的剧痛疯狂地考验着他的意志,尽管脸色煞白,疼得意识都要模糊,他依旧咬着牙,用右掌封紧门户,稳步倒退,虽败不乱。
他知道自己身受重伤,而且面对强敌,若再有丝毫的马虎,今晚难免命丧于这破庙之中。
……
麻汝战斗经验何其丰富,一招得手更不容情,绝不肯让辛子秋有任何喘息之机,五行六合拳中的厉害招数一招紧似一招,要趁着对方左臂折断,战力大减的时候,要了他的小命。
辛子秋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而今只剩一只右掌能用,而且每次发招之时,每一用力,牵连左臂,伤处不断传来钻心蚀骨般的剧痛。
他的趟泥步也不敢随意使用,只能靠着眼疾手快不停躲闪,寻找着反败为胜的机会。
麻汝见他已无还手之力,而自己胜券在握,哈哈大笑道:
“哪里来的野小子,胡吹大气,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辛子秋不断后退躲闪,姿势已不成章法,狼狈至极,嘴里却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今晚必杀你,你信不信。”
麻汝眼中戾气大作。
“死鸭子嘴硬,还想杀我?你双臂完好尚且不是我对手,现在断了一臂,如何赢我?”
说着双拳一摆,猛攻过来,一记“双峰贯耳”击向辛子秋头颅。
辛子秋本能地向后退去,却发现后背已经挨上了破庙的墙壁,再没退路可走。
他心一横,脚下一个绕旋步让过麻汝冲来的路线,身子往他怀里撞去。
麻汝眼中精光暴起,暗忖道:
往老子身上撞?和我一对一换掌?找死!
他毫不忌惮半废的辛子秋,“双峰贯耳”变“力劈华山”,斩向他的肩膀。
辛子秋甚至没有去管这一掌,而是一头撞入麻汝的怀中,右手死死按住了他肋下,衣袖褪到了他的臂弯处,露出了右臂上一片黑色花纹,犹如狰狞的野兽獠牙。
“给我去死吧!”
巨大的能量在麻汝胸口爆开,发出耀眼的白光,如空中明月,短暂照亮了昏暗的破庙。
“啪!”
辛子秋左肩头重重挨了一击,痛入心扉,本就骨折的左臂这回彻底报废,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
“蹬蹬!”
麻汝倒退两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
他身上开了个头颅般大小的血洞,自腹腔直到胸口,前后通透,血肉模糊,依稀可见脏器碎成的一团团肉糜。
破裂的血管仍在收缩抽动,喷洒出大量的血液,混合着碎肉,溅了辛子秋满身满脸。
麻汝挣扎着张了张嘴,似乎要用最后的力气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冒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和肉块,他软绵绵地跪倒,一头栽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辛子秋咬着牙,忍着剧痛,左臂绵软无力地耷拉在身侧。
深秋的夜冰寒刺骨,他却大汗淋漓,整个人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
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和肉沫,将他白净的脸上染得满是血污,腌臜不堪。
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坚毅,透着百折不挠的锋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