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人心魄的剑光飞向尤巧君。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但碧云仙子纵横江湖数十年,岂是泛泛之辈?
她在发出丧门钉时,便早有后招准备,双手将精铁琵琶一竖,抱在身前,当成了挡箭牌,同时身形向破庙外急退而去。
她这琵琶本来就有盾牌的招式,兼之精铁打造,坚硬无比,宝刀宝剑都难伤分毫。
这一挡一退,可谓料敌机先,浑然天成,守得滴水不漏,就算武功高她十倍之人,也未必伤得了她。
但千般巧计,也难抗衡力量上的悬殊。
飞剑光芒视精铁琵琶如无物,一击而透,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孔洞,紧跟着又准确地穿过了她的心脏。
尤巧君惨哼一声,胸口血箭喷出三尺多远,手中琵琶落地,人也仰面栽倒。
……
飞剑剑光没有停顿,仿佛自带导航一般,又向着康文平激射而出。
康文平眼观六路,早在贾芷晴祭符之时便已有所防备。
当江湖败类也不容易,时时刻刻都要小心提防仇家。
康文平和他两个同伴一样,都已经练就了对危险的本能敏感,而且谨慎得连睡觉都会睁着一只眼睛。
他看见剑光将破庙照如白昼一般,心知不妙,便早做好了准备,手臂上原本蠕动着化为衣服的本命蛊虫蓦地飞出,结成了一个小人的形状,成了他的替身。
飞剑袭来,在这小人身上穿透而过,宛若无物。
剑光一搅,蛊虫全被绞得稀烂,连渣滓都没剩下。
但消灭了这替身小人之后,剑光也失去了目标,蓦地暗淡下来,化为原来的黄色符箓,缓缓飘落在地。
康文平以一部分精血喂养的本命蛊虫化为替身,在刻不容发之际,为他骗过了飞剑,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终于让他在不可一世的剑光下保住了性命。
……
“芷晴!傻孩子……”
一旁的贾宪被剑光吸引,余光扫向这边,一见之下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心中悲戚剧痛,难以言表,刷刷两剑斩灭一片蛊虫,向着孙女这边就冲了过来。
贾芷晴站在原地,披头散发,脸色惨白无比,眼中,口鼻中,双耳中,流出一道道血线,原本秀美绝伦的面庞,此时形如枯槁。
……
《论语》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神鬼之力,违背宇宙间的常理,超越自然规律,本不是普通人应该触碰的。
这道飞剑神符,与贾芷晴之前所用的其他符箓不同,封印着不属于人间的超凡力量。
贾芷晴以常人之躯,燃烧三魂七魄,强行驱使这种力量,终于受到了强烈的反噬。
她虽然如愿杀死了尤巧君,但魂魄大受创伤,只剩浑浑噩噩的残躯,和植物人也没什么区别。
为了解救爷爷和辛子秋,她付出的代价,是自己最宝贵的青春生命。
……
“你获得了一道精气。类别:生灵类;品质:普通……”
尤巧君死亡,辛子秋又获得了一道可以借助饕餮之力来使用的生灵精气。
他此时大腿剧痛,中了剧毒,伤口处黑血汩汩而出,仗着生灵精气提供的旺盛生命力,虽然疼痛难当,但暂时性命无虞。
辛子秋看了看自己的创口,知道丧门钉上全是钢须倒刺,一旦射进肉里,就如草木生了根一般,再想用力拔扯出来,非得连皮带肉拉下来老大一块儿不可。
但若是不赶紧处理伤处,早晚生灵精气的时效到了,自己毒气攻心,非得马上毙命不可。
虽然情况危急,但他心中一片清明,头脑飞速转动,瞬间想了个明白,使带毒暗器的人,身上肯定带着解药,否则出门在外,一不小心把自己划伤了怎么办?
去尤巧君身上找。
他左臂断了,左腿也重伤,半身不遂,只能挣扎着往尤巧君的死尸处挪动。
正在此时,他听见了贾宪凄厉的呼喊,扭头看向贾芷晴。
这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这位原本英姿飒爽的红衣少女此刻脸色刷白,双颊深陷,早失去了原有的生气。
这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多想,贾芷晴已经站立不稳,身子软软倒下。
辛子秋赶紧伸手将她托住,慢慢放于地上,只见她委顿不振,脸上全是一道道鲜血,狰狞可怖,身上也冰凉僵硬。
她大大的双眸依旧睁着,但瞳孔中却失去了光华神采,变得茫然呆滞,浑浑噩噩。
辛子秋伸手摸摸她的脉搏,还好,心脏依然在跳动。
他虽然不懂符箓之术,但心思机敏,此时也猜到了个大概。
可不是么,像飞剑神符这么狂拽酷炫的技能,要是没点代价随便用,贾芷晴估计早就一下一个把这几个混蛋东西都干掉了。
他望向冲来的贾宪,问道:
“贾老先生,这怎么办?”
贾宪冲过来抱住失去神志的孙女儿,老泪纵横。
他儿女双亡,已经经历过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晚年只剩这一个孙女,今天却又因为他的仇家弄得失魂落魄,凄惨不堪,教老人家如何不痛苦。
听见辛子秋问话,贾宪抹抹眼睛,咬着牙道:
“辛小友,你和芷晴都不会有事的。你先去尤巧君那里找解药疗伤,然后帮我守着她,等我杀了这姓康的,再想办法医治你们。”
他见到辛子秋满身血污,胳膊折断,腿上还深深钉着一颗丧门钉,正汩汩冒着黑血,可想而知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搏杀。
这一切,都因他而起,这孩子跟他们非亲非故,被无端牵连了进来,还依旧舍命帮助他们,这份恩情实在欠得太大了。
不过大恩不言谢,此时言语上再如何感激涕零都显得轻薄敷衍,而且大敌未退,也不是讲这些的时候,若是这次侥幸能活下来,早晚有机会报答。
贾宪没再多说什么,将孙女儿托付给辛子秋后,自己揉身再上。
须发皆张,状若疯魔。
……
康文平却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
他眯起骷髅般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三人。
一个老头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只剩半条老命。
一个女娃子,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还有一个后生小伙儿,此时半边残废,站都站不起来了。
而他辛苦炼制的蛊虫虽然死了不少,也受了点内伤,但消耗不大,仍然占据着大大有利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