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射击过后,燧发枪阵短暂哑火。
这种技术已经极其成熟的滑膛燧发枪能在两百米的距离上杀伤无甲目标,在80米内能射穿三层甲,但它的装填速度却是个硬伤。
首先是从腰间弹药盒中取出圆柱状定装纸弹壳(内含一定分量的黑火药和一颗球形铅弹),然后是咬开弹壳末端,将铅弹夹在握枪的左手手指尖。
之后是竖起击锤,向药池内倒少许火药。
再然后是合上火镰,将弹壳内的火药全部倒入枪膛。
再之后是将纸弹壳揉成一团塞入枪膛作为弹塞,然后就是把铅弹按进枪膛。
最后用推弹杆将弹药一推到底,但又要留下适时抽出推弹杆的余地。
一套流程下来,即便是最熟练的射手,在训练场上也只能保证一分钟射击三发。
而到了战场上,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只要能一分钟完成一次装填射击就算是合格了。
这玩意更适合排队枪毙里的龙虾兵使用,短时间内近距离齐射能打出恐怖的弹幕。
一旦拿到明末战场,遇到人数不多的关宁军尚且能应付一二,可遇上铺天盖地延绵不绝的流民军人海战术,那就真是有心无力了。
好在义军这边虽然短暂停火,关宁军步阵那边也已经临近崩溃。
由于列的是人挨人的密集防御阵型,三百发铅弹先后打中了两百多人。
前两排的两百名刀盾手,几乎全部躺在了地上,伤亡的绝大部分也是他们。
包铁盾牌确实有一定的防弹作用,但距离太近,铅弹轻易打穿木盾,许多四溅的木屑扎了持盾之人一脸,变形的铅弹也击穿双层甲嵌进了人体内。
也正式因为有盾牌和甲胄的阻挡,铅弹入肉不是很深,许多人还能哀嚎,没有当场阵亡。
不过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即便侥幸活到战后,除了那些被击中肢干还能试图截肢保命的,其他被击中主干的人,绝大部分都会在伤口感染后慢慢痛苦死去。
铅弹和火药残渣进入人体,即便放到现代依旧非常恐怖的伤害。
这些关宁军根本没经历过这种情况,除了少部分机灵的转身往后挤,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就被三排射击接连命中。
现在阵中一片哀嚎,还站着的人都下意识想转身逃跑。
不过这些骑兵到底是关宁军中的精锐,平时的习惯让他们还是在按照军令行动。
很多人觉得关宁军遇到建奴就只会亡命奔逃,这其实是个错误的印象。
在与建奴的多年交战中,关宁军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撤退流程。
首先就是看准时机卖队友,和辽军合作的客兵几乎就没有能落得好下场的。
一旦无队友可卖,他们就会弃车保帅。
通常战败遭到追杀后,辽军会优先组织撤离骑兵,然后是步兵,最后才是民夫青壮。
远的有萨尔浒李如柏独军保全,近的有广宁之战祖大寿主力不失。
因此,除了吴襄那种贪生怕死的投机分子每次率先逃窜外,大部分辽军将领在战败后都能把精锐部队带回去。
这些辽地军阀,真可谓是深谙自保之道。
指挥步兵大阵的是一名参将,不过那家伙刚才被卢裕抽冷子一枪打烂了半边脑袋。
现在曹变蛟是现场最高指挥,他见事不可为,当即就下令撤退。
这时义军火枪阵已经装填完毕,但他们没有继续进行轮番射击。
此时第一排燧发枪兵半跪在地举枪瞄准,第二排枪手平端枪支抵肩瞄准,第三排枪手将燧发枪架在第二排之人的肩膀上瞄准。
“嘀嘀嘀!!!”三道短促的喇叭声响起,众人随即就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砰!!!”三百支燧发枪几乎同时击发,枪声如同平地起了个旱天雷一般震耳欲聋。
待浓密的烟雾飘散,刚跑到八九十米的关宁军又倒下了近百人。
至于河滩上的曹变蛟等三百骑,已经跑出了百多米。
卢裕刚才只打了一枪,现在也没有开火,因为他想等更多关宁军上前后一起扫掉。
...
战场上,伤兵的哀嚎不止。
关宁军临时营地,主帅大帐
曹文诏面色阴沉,下手十几名千户以上的将领面色肃然,目不斜视看着脚尖。
“启禀大帅,伤兵都被那刀枪不入的流贼大将给拖走了!”一名百户在帐外大声禀报。
“大帅,咱们还打吗?”说话的是副将金亦邛。
原本这话应该由曹变蛟来提,毕竟曹文诏再生气也不会因为这事斩亲侄。
但曹变蛟因为作战不利被打了二十军棍,现在还趴在他自己帐内修养呢。
身为军中二把手,金亦邛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说话。
曹文诏难得没有发怒,而是冷声道:“既然硬来不行,那咱们就智取。”
...
傍晚,义军临时营地
卢裕亲自看望了受伤的将士,又让伤亡惨重的夜不收斩了明军俘虏泄愤。
等吃过了饭,义军部队立刻趁着天黑撤离阵地。
明军不可能继续冲击阵地,接下来他们要么绕路要么偷袭。
而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卢裕想看到的情况。
明军如果绕路成功,他的后方会被打的一塌糊涂。
而明军一旦开始夜袭,终结者虽然能发现并射杀对方,但普通士兵可无法在黑夜里视物。
以现在这些义军将士的士气和军心,即便没受到真正的攻击,在乌漆嘛黑的黑夜中,也很可能会因为慌乱而直接炸营。
而且卢裕觉得既然伏击战术已经失效,那干脆就把这些骑兵放到凤县合围一口闷。
明军原本派出一些骑兵在监视义军营地,但被终结者连续射杀了几十人后,这些人还是无奈的把哨骑撤到了他们自己的营地附近。
正因为如此,所以义军才能安全秘密的把部队撤回了凤县。
事实上,曹文诏不仅想绕路,他还想夜袭。
但当部下告诉他义军阵地人去楼空后,其立刻气的破口大骂。
...
两日后,一路神经紧绷的关宁军终于抵达凤县城外。
自从被流贼伏击吃掉前军后,他们就变得疑神疑鬼。
卢裕早已等的不耐烦,他就等这些家伙进了凤县然后将对方堵死在这一块了。
凤县县城地处两河交汇口,面积不大,背靠大山,刚好堵住了官道。
关宁军要是想攻城,那最少得准备十天半个月。
而卢裕没打算跟他们搞什么攻防战,他派终三号一号带着五百人,早早埋伏在了关宁军背后官道附近的深山之中。
到了这,关宁军想突围就只能往往回冲击两名终结者的封锁线。
关宁主力背后的五百伏兵距离他们大约有十里距离,在关宁军驻扎过夜的时候,他们连夜修筑起防御工事。
这其实是凑了巧。
这些关宁军虽然会在各州县得到补给,但他们全员骑兵脚程太快,一般运粮的民夫根本就跟不上。
当他们作战的时候,除了自身携带的几日粮草,经常会劫掠村落以补给粮草损耗。
这样以来,关宁军就基本上没有什么补给线。
而这次援救汉中,关宁军日夜兼程,更是不可能有什么运粮的队伍。
他们虽然也设置了后卫哨探,但既然遇到终结者,自然是连消息都没能传回来。
等曹文诏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关宁军营地,中军大帐之内。
“哈哈哈!!...”听到流贼堵死官道,曹文诏怒极反笑。
随即他脸色阴冷道:“哼!这些没脑子的东西,真以为凭借几杆破铳和两个悍将,就能把某留在这吗?真是不自量力!”
众将也是纷纷附和,一起大骂卢贼脑子进了水。
之前的作战失利,不过是因为地形限制,骑兵的优势根本施展不出来。
只要能寻到一片开阔地,骑兵有了腾挪奔驰的空间,他们觉得自己肯定能把这支嚣张的流贼全数歼灭。
“叔父,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曹变蛟试探着问道。
因为经常挨打,他的屁股上都生了老茧,仅仅两天又能下床走路。
这时候曹文诏却沉思不语,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他虽然表现的对流贼不屑一顾,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妙的感觉。
那些流贼火器犀利,占据地利,还修建好了防御工事,他们现在都处境其实真的有点危险。
不过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部队会被歼灭在此,最多就是以损伤五六百人的代价突围罢了。
可前次的交锋曹文诏已经损兵五百多,这让他的心都在滴血。
毕竟自入剿以来,总损失也才不到八百人。
现在他根本不愿与面前的流贼死磕,只想快点突破凤县救援汉中府城。
到了平原上,收拾这些流贼还不是跟玩一样。
就在曹文诏思索该怎么从这鬼地方脱身的时候,却有探子来报,
流贼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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