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空烈面前三米外的地方,有个古旧的木质牌位。
在上面写着一个名字:浩然公,司空玄之灵位。
想必就是他的先人司空玄,字浩然。
也是这黑水郡城的上一任城隍老爷。
也就是这位,百年前为了救一个狐女,被邪祟缠身,想来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但是目前,这司空烈明显是想把浩然公身上的邪祟,转移到狗子大郎身上,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之一。
狗子大郎虽然是兽灵,但是毕竟不是生人,就算是有所损伤,浩然公的阴德也不会有大碍。
另外,如果狗子大郎真有神通,那么或许还能和那个邪祟斗上一斗。
……
在绿竹小筑中,西厢房院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铁链摩擦井壁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佝偻的人影从那里爬了出来,长发披肩,全身湿漉漉看不清脸庞,一滴滴冰冷的井水,还在往下滴落。
这似人非人的东西,久久站立不动,似乎在感应什么东西。
在城主府中,司空烈的祈祷刚才完毕,这黑乎乎的人影似乎心有所感,轻叹了一声,似乎在感慨什么。
可刹那间,这东西又发出尖锐的笑声,似乎一个女人在夜里绝望的苦笑。
两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此物整个躯体在幽暗的院子井口处左右抽动,似乎两半身体在互相反抗,显得无比的诡异。
……
东厢房中。
徐兴五心向天,整个头顶向外散发着一缕缕白气,蒸汽腾腾,仿佛云盖一般笼罩在头颈之间。
这一缕缕白气,翻腾摇曳,在徐兴意念的催动下,仿佛一团人人揉捏的棉花糖,在温暖的市内翻腾游走,时而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时而变成一把铁锤,时而柔软,时而锋利。
所到之处,水汽不断的蒸发,等这团雾气飘到了熟睡的狗子大郎头顶的时候,已然消失不见。
“阿嚏!”
狗子大郎一个喷嚏打了起来,迷迷糊糊道:“哎呀,师兄别闹!”
接着又趴下打起呼噜。
忽然它耳朵动了一动,猛地一个愣怔直起身子,压低声音道:“师兄,有人往这边来了,怎么这么冷啊……”
徐兴眯缝着眼睛,继续盘腿打坐,悠悠道:“好好睡你的觉,别的事别管……”
刚才他已经把云水剑经整套,重头到尾过了一遍,将藏剑上人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东西,搞得很是通透,理解了作者的初衷。
徐兴现在只感觉全身通透,仿佛洗了一个热水澡一般,如果有什么东西敢来冒犯,他不介意试一试。
狗子大郎嘟囔了几句,并没有继续熟睡,而是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虽然他现在即将冲击金丹境界,可是看家护院,这种血液里带着的东西一直不曾抹去。
哗啦……
哗啦……
铁链拖地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明显是向这边而来。
狗子大郎眉头紧皱,呢喃道:“师兄,有邪气,这里原来有不干净的东西!”
它回头看看徐兴,发现大师兄仍然是气定神闲,这让它心里也安定了几分。
当啷……
铁链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到了东厢房正门门口。
狗子大郎就感觉全身一震,一股极寒的凉意,从门缝中透漏进来。
那感觉就算是在寒冬腊月,狗子也没有感受到过。
“呜……汪!”
狗子大郎心虚的喊了一声。
虽然说它作为兽灵,实力不弱,但是面对这种乱七八糟的邪祟,还是有点从心里害怕。
如果不是大师兄在后面,它绝对早就冲破窗户,溜之大吉了。
“阴鬼,是阴鬼啊,师兄……”
狗子大郎在门缝里看了一眼,声音发颤。
等到它想要逃跑的时候,全身已经动弹不得。
因为一缕缕湿漉漉的黑发,从门缝中钻了进来,绕在狗子的四条蹄子之上,而且越来越多,渐渐地将它全身缠住。
“汪……师兄救我……”
狗子大郎惨叫。
它对这些东西一向惧怕,全身术法一个也使不出来。
可是它再看屋内时,大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不见了。
“做个人吧师兄啊!”
狗子大郎惨叫一声,不敢再耽搁,拼命在嘴里一咬,把舌头咬破。
舌尖血哇呜一下喷了出来,滴落在缠绕狗子的黑发上,冒出腾腾白气。
黑发发出一声惨叫,就像是被烫伤了一般,迅速向门外收缩,一炷香功夫不到,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铁链拖地的声音,也急匆匆渐行渐远。
整个晚上,狗子大郎再也不敢睡觉,而是蜷缩在大师兄的床底下,瑟瑟发抖。
要知道,这舌尖血用过一次,伤口恢复之前,是不会有第二次的。
如果邪祟转身再来,它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可恶的师兄!”狗子大郎恨得牙痒痒:“杀千刀比鬼还不是东西的师兄,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我咬死你……”
狗子大郎叼着徐兴的一只木屐鞋,狠狠的咒骂,拼命地磨牙。
……
子时未过,徐兴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西厢房院子的那口古井旁边。
刚才趁着大郎和邪祟僵持的时候,他就出来直奔此地。
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他背着手,仰望当空明月,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
虽然西厢房中破败不堪,蜘蛛网布满院落,破烂的房屋窗户呼呼生风,发出尖锐鸣叫,仿佛鬼怪在暗中窥伺。
可是徐兴没有一丝惧怕,仍旧是气定神闲,在院子里踱步转了两圈后。
来到了古井边,低头下望。
古井里有一滩水,浑浊不堪,天上的明月映射进去,似乎都变得坑坑洼洼扭曲不堪。
“嘶,好重的怨气……”
徐兴微微眯眼,心中有些难办。
从穿越到今九千多年,前世今生,这种东西见过不少,一般的处理方法,是怨气太重的脏东西,直接物理超度。
怨气轻一点的,则可以感化就感化,还能积攒功德。
可是这古井里面的东西,似乎一半怨念深重,一半刚毅善良,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自己抱着必杀的决心,随手除之,很可能错杀无辜。
于功德有亏,也违背了下山的初心。
如果能够将之度化,收入门下,或许还是一场大造化。
自己散功的心愿,也能得到解决。
“不行,我且仔细感悟感悟这怨气由来……”
徐兴深吸一口凉气,再次看向井底的时候。
浑浊的井水波动,里面出现一幅画面:
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坟墓遍布,一只年幼的白狐在坟墓间四处游荡,饥肠辘辘,似乎在寻找食物。
不知过了几天,这年幼白狐终于体力不支,经验不足,又冻又饿,摔倒在地。
小小的爪子,在地上刨抓,似乎死的很不甘心。
这时候来了个身体强壮的中年汉子,一脸沧桑,嘴唇干涸,似乎也从远路而来,饱经风霜。
这汉子看见小白狐,从地上将之抱起,白虎挣扎未果,只有任其摆布。
徐兴本以为,这汉子要拿小小白狐打牙祭。
哪知道,这汉子从自己包袱里,掏出仅剩的干粮,喂给了白狐,接着从小腿一侧拔出一把匕首,横在手臂跟前,犹豫了一下,噌一下割破了自己的臂弯,一滴滴鲜血落在了白狐嘴里,白狐干渴的感觉,这才好了许多。
一人一狐在戈壁滩中,走了好久,都没走出这成片的坟墓。
但是在徐兴这个局外人看来,这个好心汉子,分明是遭遇了鬼打墙,一直在原地转圈圈。
终于,一天夜里,汉子体力不支到底,晕了过去。
白狐急的在旁边直转圈圈,却无能为力,僵持了一个多时辰,白狐狠下心来,奔向了远处。
子时时候,从坟墓中爬出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趁着壮汉气血虚弱,钻进了壮汉的身体。
等到壮汉醒来的时候,白狐也叼着一只野兔跑回来,一人一狐生吃了野兔,这才好一些。
可是为时已晚,第七天晚上,一人一狐走到了一处村落,那壮汉忽然狂性大发,声音尖锐,短短半个时辰,大开杀戒,杀了村落里十几个村民。
此事惊动了城隍,城隍显灵出来,要把女鬼附身的壮汉斩于刀下,为百姓除害。
可是白狐苦苦哀求,表示如果一刀下去,这壮汉也得丧命。
城隍不允,白狐苦苦哀求,以头触地,血流满面,表示愿意以自身区区一百五十年修为,让城隍留一命给壮汉。
那城隍年纪太大,想着如果得到白狐一百五十年修为,可以延年益寿,权衡再三答应了下来。
以自身魂魄附身在壮汉身上,压制那个女鬼。
哪知年代久远,这一制衡就是几百年,三四代人时间过去了,当初那个小村落,早已经发展成了规模宏大的黑水郡城。
而老城隍寿元耗尽,已然驾鹤西去。
所幸的是,城隍一身法力,早已经浸润在壮汉身上,壮汉神智恢复,依靠着自己强大的毅力,苦苦和女鬼僵持不下,将女鬼封印在肉体之中。
这壮汉便是司空烈的先祖,浩然公司空玄。
浩然公遇到白狐时,已有家室,他遭遇到的一切,全都以托梦的方式,告诉后人,后人一直寻到这里来,守护黑水郡城,一直到今日司空烈那一辈。
另外,附身在司空玄女鬼修炼几近六百多年,怨气深重,更不好惹,和司空玄僵持不下,近几年渐渐占了上风,控制着这具身体,时不时就从井里面冒出来,祸害乡里。
“原来如此……”
徐兴看到这里,深深的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的话,这浩然公司空玄,倒是个好人。
如果任由女鬼出来的话,他也早就得了自由,但是人家却没有这么做。
这样的人品,让徐兴很满意。
正在此时,一阵阵铁链拖地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刹那间堵在了西厢房门口。
这声音刚进了西厢房,戛然而止,似乎是看到了立在井边的徐兴。
徐兴缓缓转过身来,见一个身材高大,披头散发,分不出男女的“人”,上半身几乎九十度的平行于地面,一颗乱蓬蓬的头尽量抬起,枯木般的脸庞,一半是个没有眼珠只有眼白的狰狞女人脸庞,一半是个枯瘦的,眼珠混浊的老头模样。
这巨大的身材上,两腿间缠满了铁链,似乎是禁锢用的,但是已经全都扯断,在地上拖行。
两半脸孔,一半嘴巴发出尖叫,一半是呓语,和那诡异的姿势结合着,任谁看了也得当场吓死。
徐兴没有任何表情,一步步向着门口走去。
这种东西,他几千年来见的多了,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问题是他虽然练气九千年,但是跟妖物动手时候比较多,跟这些邪祟交手记录甚少。
现在是半夜至阴之时,如果动起手来,自己不占天时地利。
不如先回去看看狗子怎样了。
反正这妖邪一时半会走不了,有的是时间收拾。
打定主意,徐兴一边往出走,一边双手搓揉,手心中升腾起一股水汽,然后形成了一团来回变换的白雾,变化着各种形状的武器。
这股气定神闲的气势,竟然镇住了那个邪祟。
徐兴从其身边走过的时候,对方竟然一动不动,怪异的脸孔不甘的盯着徐兴,身上的铁链子微微发出叮铃咣当的颤动声。
……
第二天一早。
竹林小筑的门就被敲响了,脸色苍白的捕快跑来开门时,司空烈提着两个大盒子,笑眯眯的出现在门口。
徐兴从里面迎了出来。
司空烈看到徐兴依旧红润的面庞,不仅是一愣,接着满脸堆欢道:“大清早来访,为了给先生送些黑水郡城特色糕点,没有打搅到先生吧?”
“没有,不必多心……”
“当然打搅了,我说城主啊,你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昨晚一晚上没睡好……”狗子也跑了出来,一脸晦气埋怨道。
“不干净的东西?”司空烈转头看着大郎,就是一怔,接着呵呵大笑:“狗大仙说笑了,司空烈这里除了水妖猪婆龙,已经被狗大仙当场斩杀,怎么会有别的妖怪……”
“难道,狗大仙昨晚和妖怪交手了?”司空烈一脸不解,双眼充满了失望和奇怪,接着问道。
“当然……”狗子大郎侧着头想了想,觉得昨晚的交手太过丢人,又道:“……没有。”
司空烈点点头,转头又看向了徐兴。
徐兴抿口茶,面色自然道:“哪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郡守切莫听我家保家仙胡言乱语。对了,那猪婆龙精怪打死后,皮毛郡守还保存的吗?在下见天气寒冷,想做个皮衣服……”
徐兴思忖,这猪婆龙皮肉善避刀剑,如果自己把这东西要来,倒也可以防身。
“有,有……”司空烈慌忙答应:“那猪婆龙成精,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根本切割不开,否则我早就派人送来了,如果先生需要,我让人把正片猪婆龙皮肉都送来……”
徐兴点头。
司空烈吩咐给手下捕快,然后和徐兴下了几盘棋。
下到第九盘棋是时,猪婆龙那张能铺满整个院落的皮被衙役们搬了过来。
司空烈临走前交代:“这皮太过粗糙,巨斧巨刀都留不下痕迹,先生可以铺在院落中,当做皮砖……”
狗子大郎送走司空烈时,转身回来,道:“大师兄,那司空烈说晚上让咱们搬到西厢房去,他已经派人收拾好了,说那里暖和,你说这老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师,师兄?”
它放眼放去,徐兴手中持着一把雾气腾腾的剑,如切纸般嗤啦啦的,切割着坚硬无比的猪婆龙皮,仿佛看瓜切菜一般容易。
而切下来的皮,被他三两下裁剪成了一件件衣裳,摆在当地。
“……这就是云水剑经?也太厉害了吧,师兄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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