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烈对于这次的行动,非常后悔,尤其是自称老江湖的他,看走眼了徐兴这么个高人,让他在属下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虽然他被削掉了指头,但是心里并没有记恨徐兴,反而是大摆宴席宴请了徐兴和狗子大郎三天三夜,这才让心里好受了一些。
司空玄这时候,又已经是恢复了本地城隍的小仙职位,为了避人耳目,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般都在黑夜里出来和徐兴师兄弟相见,促膝长谈到黎明都不解恨。
没办法,要说的话太多。
三天后,徐兴和大郎提出要辞别的时候,司空烈和太爷商量了一宿,这才作出决定,要再次给前面那二位立生祠。
只不过,这一次立生祠和上次不太一样,上次如果标注了姓名,会被鬼神所妒。
这次本地厉鬼已经除却,而城隍老爷又是自己人,出了什么事都能担待着。
徐兴退却再三,敌不过司空烈的热心,便就答允了这件事。
只不过提了个小小的条件,那就是立生祠的时候不要标记姓名,当然了生辰八字更不可能。
这样就大大避免了被天道和其他修仙人士察觉。
反正立生祠的主要目的,是让当地百姓知道这件事,作为纪念而已。
而这些亲自经历了斩猪婆龙,灭厉鬼的捕快,百姓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共也就不过百年性命而已。
百年以后,尘归尘土归土,这些记忆都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所以徐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结果就是整个黑水郡城的老百姓们,对徐先生的感激更加热切了,每天前来生祠中添砖加瓦,投掷香火的人,就有三四百个。
一天清晨,天还未亮之时,司空烈带着几个心腹手下,簇拥着老祖宗浩然公司空玄,一路送徐兴和大郎到了黑水河畔。
正值三月初天气,黎明的河边还有些阴凉,除了潮湿的水汽,一些初春的河边嫩芽正在随着清风慢慢摆动,似乎是在向离人送别。
黑水河没有了水神的霍乱,这几天早已经变得清明透彻,没了往日的浑浊。
河畔有一艘轻轻摇摆的小船,大约十多米长,船舷上面搁着几个粮食桶,错落摆放着船锚还有麻绳,一个精巧的船舱矗立在上面,结构别致清雅,看得出来,制造这艘船的匠人,下了挺大的心血。
“这船是我们黑水郡城给徐先生准备的,先生替我们除了两个妖物,我们全体百姓无以为报,只留又留不住先生,只能送此薄礼……”司空烈一拱手,身后的人也全弯腰拜倒,人人心中全都五味杂陈。
狗子大郎想起来这些人昨天还要捕杀自己,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徐兴则是挥挥手,什么也没有说。
这些小恩小惠,对于凡人也许是天大的恩赐,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是随手为之。
毕竟自己也可以散功,把一些真正有能为的人收于门下。
像浩然公司空玄这样为了众生,和厉鬼共处一个肉身百年的赤诚之辈,他自然乐的结交。
这些司空玄自己全都不知道,这几天来把徐兴的大恩大德,不时的挂在嘴边。
徐兴自己也不会傻得去点破,没那个必要。
有时候,让被帮助的人有些负担,还是可以的。
唯一遗憾的是,司空玄既然做了此地城隍,那么就不能轻易离开,意味着自己也不能随时调动他。
这样一来,自己身上的《云水剑经》还有无式,这种适合男性修行的功法,也没必要传给他了。
这是让徐兴唯一觉得不好的一点。
司空玄把徐兴拉到那艘新船上,压低声音道:“恩公此去有何打算?”
徐兴看了看起伏的江面,笑道:“人生如浮萍水浪,哪有什么笃定的作为?一切保持本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罢了……”
“好一个莫问前程,恩公胸怀如海,我辈不能揣测啊……”司空玄感慨万千,欲言又止。
徐兴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话重提,把江湖浪笑生,还有李金莲,李笑来这几个记名弟子都和他说了,让他可以差人聚齐这些人,来这里碰面,互相认识一下,以后说不定有见面的机会。
徐兴的用意很明确,这些人都或多或少,身怀自己传授的修为和功法,聚在一起权当联合,将来自己有个马高镫短用人之际,也能有地方号召一下。
司空烈听了,连连点头,惊讶不已。
因为这些人他或多或少都听过点名头,比方说“关东大剑”李笑来,江湖浪笑生这个有名的说书人也略有耳闻。
至于那个李员外家的千金李金莲,他不知道,其余的人大可以结交一下。
原来这么多人受过面前这位徐先生的恩惠,那他这个做城隍老爷的,也要努把力了。
……
船帆拉的很满,黑水郡城前来送行的百姓越来越多。
船舱中,司空玄忽然跪下,沉声道:“先生送佛送到西,希望你能帮我找个人,圆了我这份心愿!”
徐兴有些惊诧,连忙伸手相扶,司空玄却不肯起来。
“先生答应了我,我就起来……”
狗子大郎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叫道:“你这老儿好不通情理,我家大师兄也不知道你要找谁,万一你要让我们为非作歹,找个坏人,也要答应的你?”
司空玄连连摆手,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帕。
徐兴见这块手帕非比寻常,上面用金丝包裹,绸缎封边,似乎保存的很好,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秘。
司空玄将手帕展开,一股清香传遍了船舱之中,似乎是女子随身之物。
徐兴定睛看去,手帕是乳白色的打底色,上面绣着一副简单的图案,似乎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雪地上,一个穿着赤果的精壮汉子,正在蹲下身体,从雪地墓碑前,抱起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
看到这幅图案,徐兴恍然大悟。
这故事他前几日在井水中看到过,想必那个时候,就是厉鬼身体另一半的司空玄,故意将这个凄美的故事,在井水中显现出来让自己看见的。
“浩然公是想让我去寻找这只小狐么?”
“正是,恩公料人先机,我辈不及,在下做了此地城隍,出去会被上天怪罪。如果恩公能帮小神找到此人,那么小老儿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不会忘了恩公大德……”
司空玄哭拜于地,不能自已。
徐兴和狗子大郎对视了一眼,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人和野兽相恋也不是稀罕事,但是相隔数百年了,去哪里找去?
似乎看出了徐兴的担忧,司空玄慌忙道:“这事不用恩公担心,因为那小狐当日和我相遇的时候,就是个有百年修为的妖狐,虽然说后来为了救我,把百年功力散尽,可如今一晃数百年,它应该又修道有成,如果我没有猜错了的话,她就在左近方圆几千里的城池……”
司空玄越说越来劲,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笃定道:“前阵子,我无意中听过往的行商说,在此地往东北三千五百多里的江州城内,一个叫做柳絮阁的青楼里,出了个头牌花魁,叫什么江州一点红,听说为人行事特立独行,多少达官贵人想见一面都见不上,小老儿觉得此女风格很像那个小狐,还望恩公去代劳看看……”
大郎听到这里,一想又能游山玩水了,早已经是兴奋不已。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又不知道这个江州一点红和你那小狐狸长得啥样,怎么辨别?”
这话也是徐兴想要问的。
毕竟,他们顺路倒是可以去看看,但是毕竟和这二位没有瓜葛,就算是同一个人,也没办法认出来。
“无妨,二位恩公如果见到那位江州一点红,就把这个手帕给她看,如果她有所表态,那么自然是那狐女,如果不幸不是狐女,那也证明我和其无缘,了却了小老儿心里一桩心事……”
司空玄越说声音越低,满是沧桑。
狗子最见不得人沮丧哭泣,一把把手绢抢了过来,表示一定去给他探望一下。
船离开岸边之时,司空玄又强行留下了百两纹银,然后和一个随身携带的粗布乾坤袋,送给徐兴二人当做行囊。
这下算是帮了大忙。
百两纹银徐兴二人到不稀罕,只是自从从青羊观下山来,一路到此,拿的物件太多。
除了铺盖,就是功法,纹银,干粮,雨伞之物,非常繁琐。
有了这个城隍给的乾坤袋,虽然外表不怎么华丽,但是戴在身上,里面的东西随取随用,非常的方便。
徐兴也不客气,尽数将这些东西收下,然后问明了去江州城的路径,扬帆起航。
黑水郡城百姓们站在河边,挥手送别。
徐兴狗子站在船尾,遥遥相望,一直到这些人全都变成了黑点,这才是回到船舱里。
翌日。
狗子大郎吃饱喝足,午后躺在船舷上晒太阳。
徐兴在旁边取出司空烈准备周到的笔墨纸砚,搬了一张小桌子坐在船头,把毛笔沾满了浓墨,在宣纸上刷刷点点,将江河两边的景色全都画在了纸面。
狗子大郎惊奇不已,跑到一边左看右看,道:“呦,师兄大才啊,竟然会画丹青?”
在它的记忆力,这个呆头呆脑的师兄一直被卡在炼气期。
如今看来,随着格局的展开,师兄深藏不露的气质越来越明显,似乎还有很多技能可以被挖掘出来。
徐兴呵呵笑道:“无他,唯手熟尔。对了,狗子,你前阵子下山的时候,嚷嚷着要飞升,其实那司空玄也算作飞升后的小神,做了城隍,你觉得他那样自由么?”
这一问,让狗子大郎有些呆滞,心中盘算着飞升这个事,是不是可以再往后推一推?
如果让它整日守在一座城里,说实话,打死它也不会愿意的。
“汪……呜我还是愿意和师兄并肩游遍这盛世繁华……”
“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狗子大郎吐着舌头,头点的像个拨浪鼓。
“好,那第一步帮师兄把靴子洗了去……”
“师兄,果然你不是好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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