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话.......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若非人生不存在一丝光亮,我想很少会有人想到这一点,就这一点而言.......我们谈论这样的话题,还真是奇怪呢。”
幸微微低下了脑袋,他清楚地听见了她微弱的叹息声,片刻后,她缓缓地抬起了脑袋,再度看向了她。
脸侧的长发显得有些凌乱,发丝耷拉在她的眉间,脸庞比起往日显得有些苍白,薄薄的唇瓣因为干燥而起皮。
她静静地看着他,深蓝色的瞳眸之中那种深沉的迷茫感逐渐地褪去,恢复了平静。
“但是........你不该这样.......东。”
她和他注定是不同的,随着年岁渐长之后,有些想法已经不像是当初那样天真了。
东朔也微微地闭起了眼眸,随后缓缓地睁开。
“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吗?阳光很温暖,甚至有一点热,我今天中午刚从公寓里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呢。
因为最近都是那种雨天呢。雨下久了就会感觉闷闷的,阳光太厚重了又会觉得太热,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的话,应该刚刚好。
趁婆婆没有回来,我带你出去转转怎么样?”
东朔也将女孩额前的发丝捋到一侧,看着女孩深蓝色的眸子。
此刻的语调从未有过地轻柔,甚至话语中的些许音阶都因为语气的低沉而隐没,甚至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幸明显地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
“嗯。”
幸避开了他的视线,脸庞侧在了一边,轻微地应了一声。
同样轻柔。
........
与他去兼职时,街道上的人潮完全不同,长南町的街道上倒是没有什么人影。
即便是现在已经接近四点,马上就要靠近企业下班时间,从刚才到现在,街道上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提着便利袋的老大爷,要不就是穿着着工作服的维修工。
但是这样也并不坏,一侧的阳光依旧厚重且明亮,这种被包裹的静谧感觉很舒适。
除却偶尔轮椅轮子碾过细小石子的细微声音,若是要说还有什么的话,就是道路的一侧的人工水道水流流动的稀嗦声,还有自水道边不是吹过的风息,不知是不是带着水汽的缘故,风息显得有些薄凉。
东朔也缓缓地推着轮椅,不时吹过的风息轻抚着少女的长发,带起一阵清香味萦绕在他的身前。
或许这样平静的氛围,平时应该多一些,相比于一些枯燥的话语。
幸轻轻地依靠在椅背上,微微地侧着视线,看着道路的另一侧的水道,而非道路的前方,脸颊边的疤痕在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明显。
街道的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是个穿着运动服的老大爷,手里牵着狗绳,狗在前边跑,他在后边跟着,一时间不知道是谁在溜谁。
他就这样以不快的速度在两人身旁略过,幸还是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跑起来的话,是什么样的感觉?”
幸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开始呼吸会变慢,但是接着呼吸就会变得急促,肌肉紧绷,然后就会有疲惫感,心脏的跳动会让人感到难受。
当然经过锻炼可以克服这些,不断后移且迅速变化的景象,以及迎面吹来的风,只是.......”
东朔也微微地低下了身子,凑在她的身侧。
“金牌跑步运动员再怎么厉害,也跑不过涩谷的老鼠,不是吗?”
“就算大多数人不如老鼠,但是也不代表着所有人都一样。这个笨蛋,学习不行,运动也不行,别说老鼠了。这样下去的话,可能就要归于和蟑螂一样的生物了。”
她转过了脸庞,脸庞不由地有些发烫。
因为这样的话,是她曾经说过的。
当时说的时候不觉得,但是在作为倾听者的定位时,才发现里间的倔强情绪简直要溢出来了。
“蟑螂也有蟑螂的生活方式,谁说混吃等死就不能够成为生活状态呢。谁规定这样的状态就是错误呢?”
“你脸皮可真厚。”
“那自然是不能够与博学多才的幸小姐相提并论,也只能够勉强地为自己找点理由,将生活继续下去,不是吗?
我这样的人也就只能够这样了,所以我并不期待未来,我所期盼的最好未来就是维持现状。”
东朔也重新推动了轮椅,向着道路继续前行。
幸没有回应,微微地低着头。
“想尝试一下,奔跑的感觉吗?”
不等幸回答,东朔也松开了轮椅,缓缓地走到了轮椅之前,弓起了身子,拉住了幸的手,拉到自己的脖颈上。
“东.......你........”
只是东朔也并不给少女抱怨的机会,便把她背在了身上。
虽然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幸也长大了许多,但是身子还是觉得和过去一样轻盈。
“那么出发了。”
东朔也双腿发力,背着少女向着前方跑去。
原本幸想要继续出言制止东朔也的行为,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被周遭的样子分散去了。
周遭的景象以颇快的速度向着身后移去,原本吹拂在脸庞上的风息也比起刚才大数倍。
速度越来越快,随着时间递进,她也明晰地感觉到了他逐渐急促的呼吸。
汗水逐渐地渗出,那抹薄淡的青草味道开始变得浓重了起来。
就和那天夜晚两个半大的孩子幼稚的出逃一样。
这次同样没有目的,甚至连动机也变得模糊不清。
但是那种已经久违的安心感似乎又再一次涌了上来。
“可以了,东。”
只是这一次,她选择了叫停。
背着她的东朔也,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在往前跑着。
甚至比起刚才还快了些许。
背部的衣领被汗水浸湿,靠在他脖颈处的脸庞也感受到了汗渍的湿润,胸口也模糊地感受到了他心脏的腾跳感。
“可以了,已经可以了,东,停下来吧。东。”幸用拳头捶打着他肩头。
东朔也依旧不为所动,其实身体的体能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呼吸已经开始让肺部感到疼痛,若是换作平常在学校里,哪怕是所谓的千米测试,他或许也早就停下来了。
他不愿意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在乎那些所谓的荣誉,又或者别人所谓的敬佩与抬高。
比起这个,做个边缘人又哪里不好,只要生活保持原样就好。
但是现在,他并不想停下来,真的一点也不想停。
他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但是他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说服她,他也比很多人清楚说教的言语是世界上最为枯燥乏味的东西。
保持现状,又或者消极待人,其实他只是想要拉近和现在的她的距离。
如果她觉得她是这个世界底层,那么他也可以是。
他蓦然地停下了脚步。幸被东朔也突然的停止弄得楞了一下。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成为你的腿。”
耳边萦绕着他厚重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