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蹊考虑着有些时日没有见到宴弘毅了,不知道那个小少年过得怎么样。
结束了一边的劳作之后,吃完晚饭,她便带着一碟芙蓉糕往宴弘毅的住所去。
因为他住的院子早已荒废,没有起名,所以入府不久的人都不知道还有小少爷这么个人的存在。
往日里,那间破旧的院子都是安安静静的。可是今日不同。还不等她靠近院门,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奚落嘲笑的声音。
“哈哈,就是个小废物!缩头乌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可能脑子也傻了吧。不然,下次带一些猪食过来,看他吃不吃?”
“这个主意好!哈哈哈,反正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平时阴森森的,看着就膈应人。”
“来!从大爷我的裆下钻过去,大爷就不让你吃猪食,如何?”
“钻!钻!钻!”
一群人大笑着,起哄着,全然不在意眼前蜷缩在墙角的单薄少年通红的眼圈。
······
“你们在做什么!”沈言蹊从门洞里看到宴弘毅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抄起一块砖头,当即就冲了进去,对着人群一顿乱打,也不管有没有打着。
里面五六个小厮模样的男孩。
为首的年龄也不大,不过胜在身材壮硕,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头小牛一样。他是宴府张管家在路边捡的干儿子,名叫张麟,在府里当家丁护卫各个院落的安全。因为他干爹的缘故,所以他在下人面前几乎是横着走的。
刚才提议让宴弘毅钻裤裆的就是他。只见他一只脚踩在石桌上,趾高气扬地咧嘴大笑,全然一副狗仗人势的嚣张样儿。
“你有是个什么东西?敢管大爷我的事?”张麟当即指着沈言蹊怒喝。
沈言蹊挡在宴弘毅身前,拿着砖头不屑地说道:“张麟,你知道你欺侮的是谁么?”
张麟自然是知晓的,“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贱胚子罢了!”
“你好大的胆子!”沈言蹊的声音不觉拔高了几个度,“不管他如何不得势,他终归是府里的小少爷。他是主,你是仆。你欺辱他,莫不是要反了不成?”
“我便是欺负了他,那又如何?谁会管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若不是当年老爷仁慈,说不定他早就和他那个下贱的娘一样,被野狗给啃了。”张麟大笑,“说的好听些是小少爷,说的不好听,不过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小杂种罢了!”
宴弘毅努力忍耐着心中的怒火,连嘴唇被咬烂了也浑然没有觉察。鲜血从他的嘴角滑下,他的双眸中,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看着如同从地狱爬出的野鬼一般可怖。
就在他不愿再示弱,想要冲出来和那些羞辱他的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掌心贴在了他的头顶上。少女干净清冽的香味扑入鼻翼,如同春天柔和的暖风,生生将他心底的暴戾压了下去。
没由来的,他竟然有些贪恋这样短暂的、又触不可及的温暖,忍不住想要将之占为己有。
头顶上方传来女子冷清的笑声,“张麟,你可敢与我到二爷面前走一遭,将今日所说的话再复述一遍?看看到底谁才是来路不明的小杂种?”
大家都知道张麟是被他父母扔在路边不要的。沈言蹊含沙射影,就是再蠢的人,也能听懂话里的意思。
张麟顿时脸色铁青。沙包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随时要砸在对方的脸上一样。
“张麟,你可想清楚。你若是再动他一根汗毛,我就是拼死也要闹到二爷面前,将你的胡作非为悉数说了去!想来你也是知道二爷的手段的。他就是再不在意这个弟弟,但到底也不会允许你这般打宴府的脸面。”
看沈言蹊这般不怕死的样子,张麟身后的几个人有些发憷了。说罢了,他们也不过是府里无足轻重的下人,不像张麟有个管家爹护着。若真被这个小丫鬟告到了二爷面前,倒霉的还是他们。
想着二爷以往惩罚触犯家规的下人的手段,不是被打断腿扔到后山狼堆里自生自灭,就是找来人牙子卖到最低贱的勾栏供人玩弄。反正大凡惹他不高兴的,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众人不禁心底发颤。
“大哥,要不还是算了吧?若真的被二爷知道了,怕是得不偿失。”有人悄悄地劝张麟。
张麟也知道,这件事不能闹到二爷那边。可是他在这些人面前趾高气扬惯了的,就这么算了,他的面子就没处搁了啊。
偏在这个时候,那个挑衅他的小丫鬟还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与他互瞪。
张麟气得头顶冒烟。
身后的小少年身体疼痛忍耐到了边缘,唇边溢出一声低吟,又被他咬唇止住了。
沈言蹊便不再与张麟较量,索性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要不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我不去二爷面前告状了,你也不要再欺负小少爷了,咱们就当做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怎么样?这盘芙蓉糕就当做咱们握手言和的礼物了。”说着,沈言蹊就把放在一边的芙蓉糕端出来,递到张麟面前。
张麟暗中松了一口气。碍于面子,他一手打翻了沈言蹊手中的芙蓉糕,恶狠狠地威胁道:“今天放过你们!下次可不要落在大爷我的手上,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转身带着一群小弟离开了庭院。经过大门边上时,还不解气似的踹了一脚木门。木门本就破败不堪,被这一踹,更是晃晃悠悠、摇摇欲坠了。
目送张麟等人完全消失,沈言蹊才放下心来,转身瞧着宴弘毅脸上身上的伤。
“嘶。”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群王八蛋下手怎么这么重!”
“你又来管我做什么?”不是半个多月都没有理他了么?他以为她被自己气走了呢。
“不管你,你今天就死了。”沈言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将小少年扶到了一边的石凳上,进屋倒了一杯水给他喝。屋内空荡荡的,桌子椅子虽然不脏,但是也破破烂烂的。沈言蹊无声的叹了口气。
“除了脸上,身上可有受伤?”她问。
本来想说没有的,但在沈言蹊澄澈且关切的目光下,他还是说出了实话,“手臂和腿上也疼。”
“等着,我去找大夫帮你拿些药回来。”沈言蹊到底还是心软了,“原本这些芙蓉糕也是特地拿来给你吃的,可惜弄脏了,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