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课间时光，高二二班的教室里。

黑板上还留有上堂课的公式笔记，桌子看起来歪七扭八的，环境一片喧嚣，大家都三两成群的聊着天。

晁南双腿盘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袋拆封了的薯片，嘴里还叼着一根阿尔卑斯，模样十分悠哉。

“晁南，你哥真帮你签字啦？所以阿姨压根不知道你考砸了？”余方雅是晁南前桌，此刻正转着身趴在晁南桌上。

“那不当然。”晁南将棒棒糖从嘴里抽出，一脸的自信：“我哥可靠谱了。”

“我说你啊，可好好学习吧，一天到晚想这些歪门邪道，还不如考考好。”说话的人是晁南的同桌苏俊名，挺帅一男孩，只是此刻的他一脸嫌弃：“拿你上课睡觉的劲儿出来，保证你恢复全市第一。”

苏俊名和晁南从初中开始就认识了，说起来两个人还是不打不相识，当时为了争小卖部最后一根棒棒糖而结识成死党，一下子到现在。

晁南翻了个白眼，又将棒棒糖塞回嘴里，“要你管啊。”

“我是为你好好吧？”苏俊名从晁南手里拿了块薯片，“就初中那会咱俩还可以比拼比拼，还经常一起去参加市级竞赛呢，咋现在就变成我一个人了？”

听到这句话，晁南睫毛颤了颤，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恢复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不想学了呗，还能为啥，我现在呢就求这学期别再被灭绝师太请家长——”

“晁南，胡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教室门口走进来个抱着一叠作业的女孩，她看上去面色纠结，最后还是说：“好像...你妈妈也在。”

“……”

晁南嘴里的棒棒糖差点掉出来。

苏俊名是直接忍不住笑了出来，“噗哈哈哈哈...”他拍了两下桌子：“我说你也是真的背啊，刚说完就被请家长了，你嘴开过光吧，也来说说让我明天就有个漂亮女友呗。”

晁南踹了他椅子一脚，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了还！就你还有漂亮女友，有女的愿意跟你就不错了！”

“卧槽？”苏俊名也火了，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说谁呢？我还没说有男的愿意娶你就不错了。”

“你他妈——”

“南南...”余方雅弱弱的拉了拉晁南的衣角，非常好心的提醒道：“灭绝师太让你过去...你还是早点过去比较好，要不然...”

这话一出口，晁南拍了拍脑门，没好气的瞪了苏俊名一眼，留下一句：“我懒得和你烦！”就气冲冲的走出教室。

要说这灭绝师太全名叫胡真如，陌市一中出了名的魔鬼老师，带出来的学生基本都是考上重点大学的，晁南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成为她教学生涯里的一个意外。

—

办公室就只有两个人，胡真如和林风琴。

林风琴是晁南的妈妈。

晁南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敲了敲门走进了办公室，“妈...”

林风琴留着一头清爽干练的短发，穿了一条深灰色的裙子和高跟鞋，妥妥的女强人，岁月不曾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四十多岁了看起来也才最多三十。

只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那双本就凌厉的目光此刻更是冷了几分，话语也没什么温度：“做了什么，自己说吧。”

晁南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她扯了扯嘴角，有些心虚，但似乎是觉得还能挽救一下：“没做什么呀...”

林风琴忽然从胡真如手里拿过一张试卷，直接塞到晁南手里，力道有点重，让晁南没控制住后退了一步。

“这你哥签的字吧？”林风琴冷笑，声音嘲讽：“你现在倒是挺厉害啊，考试考个45分，找你哥去签字，结果你哥也是个文盲，他那大学也是白读了。”

晁南一愣，没听懂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动作缓慢的将手里已经褶皱的试卷摊开，45分的旁边是晁远清晰明了的字迹——林风...后面是个错别字。

晁远把琴下面的“今”，给写成了“令”。

“......”

操！

晁南在心里把晁远骂了个遍，妈妈有一句话还真说对了，他那大学，哦不对，小学都白读了！

胡真如面无表情的坐在办公椅上，淡淡道：“晁南妈妈，按照晁南现在的成绩，读个大专都是困难的，孩子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好，到了高中忽然落差那么大，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她接下来可以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

“平时上课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要么在睡觉，要么就是做一些小动作，现在已经高二了，明年就要高考了，前途自己不要谁也帮不了她.....”

母女俩在办公室里听胡真如唠叨了好一会，这些陈词滥调晁南已经听了不止一次，习以为常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林风琴越来越复杂的眼神。

—

“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走出办公室没几步，林风琴便忍不住了，她极力压抑着心里的火气：“晁南，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不管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读书的为我读的吗？”

晁南没什么表情变化，看起来仍旧一脸不在意，这让林风琴感到更加气愤，要不是一直以来的素质和仪态，她都想在这大庭广众下怒吼。

“你现在出息了是吧？晁南，我每天早出晚归的上班都是为了谁啊？是为了让你和你哥有更好的生活，你就每天这样不学无术，你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你爸——”

最后两个字刚说出，像是刺激到了晁南哪根神经，她瞬间变得像是一只炸毛的刺猬，也顾不得这还是在办公室门口，“你还知道有我爸啊！他走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多说什么呢！”

林风琴怔住了。

母女俩的氛围像是在这还算炎热的九月里建了一座冰山，两个人站在原地都没有说话。

晁南并没有耐心等下去，也没有在意来来回回路过同学的目光，转过身直接跑掉，然而她并没有回教室，而是来到了学校南边的一道围墙。

之前她迟到，早退，以及中午不想吃食堂等特殊情况，都会从这里翻出去。

晁南三两步就蹬上了围墙，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翻下去之后她拍了拍手掌，四处张望一番之后，选了一条路抬脚走去。

几分钟后，晁南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一家餐馆。

在晁南的世界里一直有一条准则——不管再怎么生气难过，也得先吃饱。

她独自一人选了一个位置坐下，点了几份甜点和小吃，然后掏出自己一直偷藏在口袋里的手机。

长按开机之后，手机立刻连续震动好几下，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未接来电和短信——苏俊名的，余方雅的，哥哥的，但唯独没有妈妈的。

晁南还没有来得及惆怅，一个电话就又响了起来，来电人显示——智障大哥。

她按下接听键，对方似乎是没想到这次会接，先是愣了两秒，随后声音压着火：“你现在在哪里？”

“吃饭。”晁南慢悠悠的说。

“你他妈出息了？还逃课跑出去了？”晁远听见她这幅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知不知道妈都急死了？”

此时服务员将一个蛋糕送到了桌上，晁南道了声谢，拿起旁边的小勺子挖了一小口，十分无所谓：“奥，她急，她自己不能找我啊？”

“......”晁远沉默了片刻，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在哪个餐厅，定位发来，我过来找你说。”

挂断电话，晁南将定位微信发给了哥哥，她低着头看着蛋糕，不知为何莫名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她果然还是在意的。

偶尔，她是说偶尔，她也会想念一下以前那个还算优秀的晁南。

这家餐厅人流量很多，装修的也别具一格，人群中，晁南很快就看见晁远的身影，不是因为他多帅，而是因为晁远背后还有一个人。

是昨天的大帅哥！

那个叫时望的美男子！

卧槽！

晁南又差点想骂脏话了。

为什么连续两天看见他，都是自己最窘的时候。

而且现在桌上还摆满了被她吃的乱七八糟的食物。

正当晁南为自己点了一大桌吃的懊悔不已的时候，晁远和时望也看见了她所在的位置，两个人随意交流了几句，不慌不慢的到她对面坐下。

本来晁南都因为错别字事件想把晁远怼一顿了，台词都想好了，现在好了，骂不出来了。

“哥，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晁南假笑着。

“反正也到饭点了，我们顺便一起过来吃个中饭呗。”晁远说，“还有，顺便让我们的时老师，一起好好教育一下你。”

晁南一愣，目光看向时望，“老师？”

“奥，我没和你说过啊。”晁远拿起手机扫码点餐，“这货最近在教育机构当补课老师呢，你说这家伙本来是学医的，医院都忙不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去那兼职。”

时望眉梢一挑，语气没什么温度：“关你什么事？”

“哎，原本呢是不关我事的，但我妈不是要把我们家这小屁孩送你那补课吗？”晁远笑的欠揍。

晁南：“......”

啥？

她老妈要把她送去补课？

补课老师...还是时望！？

晁南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到地上，她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向晁远：“哥...是真的假的？”

晁远忙着点单没有搭理她，旁边的时望淡淡的“嗯”了一声，嗓音像是夏夜的风，温和却带着几分薄凉：“如果你不想补习的话——”

“我想！”晁南立刻接话，干脆的不像样。

晁远点菜的手都顿住了。

今天妈妈打电话给他说是必须给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报个补习班，要不然明年都不需要高考了，他就想到时望在做兼职，并且这个补习班是出了名的好，但按照晁南那倔脾气肯定不愿意去，他就把时望带来，想着给妹妹做做思想工作。

结果思想工作做都没做？晁南就同意了？

这补习班的老师该不会身上有什么洗脑的魔咒吧？

一见到就同意了？

晁远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

时望也略微一顿，他抬眼看了看面前这小姑娘——扎着规矩却清爽的高马尾，穿着简简单单的校服，五官清澈明朗，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看着他，干净的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但没想到，成绩不咋样，不过觉悟倒是挺高。

也没晁远说的那么不爱学习吧...

“哎，你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发烧。”晁远说着就把手放到晁南的额头上，被晁南猛地躲开，她翻了个白眼：“我不能想好好学习吗？”

“你刚刚电话里明明——”

“我干嘛！”见他要提自己叛逆的事情，晁南连忙打断：“我现在想清楚了，是我自己成绩不好，我要努力为了高考做准备。”

晁远：“......”

一顿饭就这样各怀心思的结束。

晁远开了车，将晁南送回了学校，下车的时候他不忘叮嘱：“你别在学校又惹事，妈这两天出差了，放学你直接回我那吃饭。”

按照晁南平时的性格肯定翻个白眼来一句知道了，真啰嗦。然而她现在只是偷偷看了眼时望，乖巧点头：“知道了，哥哥。”说完便下车进了学校。

晁南走远以后，晁远才咂舌，装模作样的抚了抚身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这小屁孩今天抽什么风。”

时望目光始终看着手机，轻扬了扬眉梢，语气漫不经心的：“怎么了？”

“平时犟的不行，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那么快就答应补课了，我都怀疑是不是你给她下.蛊了啊？”

时望侧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你这想象力别学摄影了，去当编剧吧。”

晁远没说话，一副还在怀疑人生的模样。

“她今年高二？”时望忽然问道。

“嗯。”

“基础怎么样？”

晁远扯了扯嘴角：“语文勉强及格，其他科目没及格过，不过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好，一直去参加市级的比赛，也不知道读了高中什么情况。”

时望沉默了几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