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利食品厂。

自韩春明被开除出厂之后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李成涛和蔡晓丽虽然留在了厂子里，但是他们的处境也并不算太好。

当时是韩春明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责任，再加上秦主任的说情，二人才勉强留下。

然而之后在竞选副厂长的时候，秦主任却因为包庇李成涛和蔡晓丽，失去了竞选资格。

副厂长上台后，秦主任被转到了调度科，担任科长。

这是一波明升暗降的操作，因为在义利面包厂，调度科科长就是个虚职，实际权力并没有车间主任大。

面包厂的原材料采购由后勤组负责，生产好的产品经由运输组直接配送到各个供销社，也不需要调度科经手。

所以调度科名义上管理后勤组和供销社，实际上科长每天做的事情只有给各个办公室发报纸。

整个科室也只有秦科长一个人。

李成涛和蔡晓丽也被从码货组调到了装卸组。

装卸组的工作是把后勤采购的面粉、白糖等材料从货车上卸下来。

这些活几乎全部由他们两个人干，每袋面粉200斤，最多的时候李成涛一天就要装卸5000斤的货物。

而且这些重货，蔡晓丽很多时候根本帮不上忙，装卸组真正能干活的也就只有李成涛一个人。

“投机倒把的坏分子，罪有应得吧。”

“也算是活该，不被开除能留在厂子里对他们来说就是万幸了。”

“没错，谁让他们成天想着捞外快的事情呢！”

去食堂吃饭的工人纷纷说着风凉话从李成涛身边路过，没有人愿意上前搭把手。

毕竟在这个年代工人工资都是固定的，干多干少都是每月那么点钱，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地多出那一份力。

“涛子，差不多就歇歇吧。”蔡晓丽帮忙托着李成涛背上的面口袋。

“卸完这一车，下午还有一车，不赶紧干完的话又得忙到天黑。”

李成涛擦了把汗继续爬到货车上。

蔡晓丽将水杯递到李成涛手上，“喝口水。”

“哎。”

蔡晓丽从车上拽下一袋面粉就要往身上扛。

“你行吗？”李成涛连忙替她托住。

“都这种时候了，不行也得行，难道我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累死吗？”

她扛着面袋子摇摇晃晃地向前走，脚步说不出的艰难。

只扛了两趟，脸色就白的吓人。

她体重不过才八十多斤，二百斤的面粉对她来说确实太重了。

“你还是去歇着吧，这活就不是女同志干的。”

李成涛怕她累出事，刚歇了没有几分钟，又投入了工作。

“春明倒是一走了之了，我们俩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到头啊。”蔡晓丽叹了口气道。

她和李成涛一组干活，心里有愧，因为自己出不了力，她的那份工作都压到了李成涛一个人身上，可李成涛再苦再累也没有半句怨言。

“你别以为他离开厂子就轻松了。”李成涛笑着道：“这个年头上哪能找到工作，咱们好歹一个月还又二十多块钱的工资拿，韩春明就只有在前门楼子底下捡破烂的份了。”

“你去找过他吗？”

“去过一次。”

“那等哪天，咱们休班的时候，一起去看看他吧。”

“行是行。”李成涛道：“不过你可千万别跟他说，咱们两个被发配到装卸组这件事。”

“嗯。”蔡晓丽点了点头道：“春明特仗义，他要知道咱俩现在这种处境，心里一定特难过。”

“还有二十几袋，再加把劲，争取一点钟之前把上午的活干完！”

李成涛咬着牙打气道。

“我再帮你扛几袋，每天练几次，慢慢我就有力气了。”

“呵呵。”李成涛笑了笑。

他心里还是有底的，因为再过几个月国家就要全面恢复高考了，那个时候就不用干苦力了。

所以要累也就是眼巴前这几天，只要咬牙撑过去，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涛子！蔡晓丽！”

两个人正说着，秦科长挥着手臂从远处跑了过来。

“秦主任。”虽然现在秦主任成了科长，不过他俩一时间还改过来口。

秦科长一脸喜色地跑过来，“刚刚开会，接到上级的最新通知，国家马上恢复高考。”

“真的吗！秦主任。”李成涛大喜过望。

蔡晓丽却不明白李成涛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是真的。”秦科长道：“凡是咱们厂的同志都可以自愿报名参加，只要填了这张单据提交上去，厂领导盖了章，参加高考的同志还能够拿到厂里的伙食补助费，每个人每个月能多领八块五毛钱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李成涛拿过单子快速地翻看了一遍，“主任，我跟晓丽现在就填申请。”

“能行吗主任？”蔡晓丽犹犹豫豫道：“我的底子很差，就算报名也大概率考不上。”

“你还想跟着抗大包吗？”秦主任斥责道：“你填完这张单子之后，领导只要审核通过，往后你们俩就只要上半天班了。”

李成涛笑着道：“放心吧，蔡晓丽，我帮你补习功课，你肯定能考上的。”

“涛子，你给蔡晓丽补课，能行吗？”

秦主任一脸怀疑地看着李成涛，据他所知，李成涛可是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他拿这两张报名表来，单纯是因为看不下去他们每天干这么重的活，并不是因为他觉得两个人有能力考上大学。

“放心吧，秦主任。再怎么说，我李成涛也是蔡晓丽的师傅，哈哈哈。”

“行啊，你小子，这么有自信。”秦主任对李成涛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了，“那就快填单子！”

他又压低声音道：“虽说是每个人都能自愿参加，但是厂子里有名额限制，晚了的话就报不上名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填表。”

秦主任又道：“你们报上名以后可得认真学习，厂子里可能会隔一段时间组织一次摸底考试，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到时候你俩人千万别再被涮下来！”

“放心吧，我们肯定没问题的！”李成涛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