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
当熟悉的高跟鞋声在办公室门口响起的时候,许晏已经关掉屏幕上的小视频。然后飞快的将界面切换到文档,皱着眉头盯着那几行长短不一的句子。只见他时而摇头晃脑,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喃喃自语,俨然一副苦心琢磨词句的模样。
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看起来神情自若,波澜不惊,不见丝毫慌张之色。但实际上,他的心里早已经锣鼓喧天,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许晏,就是那个有些人。
“不知道这一次是她的眼睛快,还是我的手速快。”
许晏所在的这间办公室,氛围很自由。坐在这里上班的人都是靠灵感和创意吃饭的脑力劳动者,干着词曲创作的活儿,相当清闲。上班期间干点儿工作以外的事儿再正常不过。当然,这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大家也都很警觉。
“许晏,下班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高跟鞋的主人并没有在他身后停留太久,丢下一句话就扭了出去。
嗒~嗒~嗒~
嗒~~~
直到那鼓点般的声音彻底消散,许晏才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落到了肚子里。
“真是爱死了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那双高跟鞋哪里是踩在地板上,简直就是踩在我的心头。”
危机解除之后,被抑制的生气迅速恢复如初。喝茶的照例端起茶杯、听歌的再次打开音响、看电影的重新带好耳机……
“据我多年的经验来判断,王太后这会儿的心情似乎不太美丽。小许,你可要当心!”
顶着地中海的黄大仙,端着茶杯凑到许晏跟前,哨声提醒着。他的本名叫做黄显,是这间办公室资格最老的存在。五十出头,入职星河国际已经二十多年。本身也很有能力,虽然并不是什么创作天才,但这些年也出过好几首三星级别的歌。放眼整个乐坛,勉强算得上是小有名气。虽然骨子里带着那么点儿持才傲物的陋习,但为人还算不错,对许晏很照顾。
“谢谢你,黄老师。”
许晏很有礼貌的答谢。另外几个人也都放下手里的活儿,齐齐围到许晏桌前,你一言我一句地唠了起来。
“小许,不要怕!你就让她骂!哪怕她就是那吃人的老虎,十八年后,咱也还是一条好汉!”
这是个风趣幽默的逗比。
“我看你们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咱们许大师可是燕京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一首游戏主题曲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要我说,其实这歌写不写得出来都不打紧,咱们许大师可是皇亲国戚,臂膀硬着呢!要不然怎么会被王太后委以重任?”
这是个口轻舌薄的小人。
“我说李三儿,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又在这儿阴阳怪气了?要不爷也喂你吃几个炮仗?见不得你那张嘴脸……”
这是条嫉恶如仇的好汉!
“小许,王太后冷是冷了点儿,但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你也别怕她骂你,那不是什么坏事儿,还是为你好。你看看咱们公司那几个新晋的二星、三星,哪一个没被她骂过?”
这是个豁然确斯的智者。
许晏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这间办公室常驻的只有五六个人,虽性格各异,但个个都是人才,说话也都很好听……唯一不够完美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实在是太过严苛。当然,是对工作而言。
她的要求极高,很多时候大家苦心孤诣写出来的东西被她视如敝屣。脾气也不太好,稍微有个行差踏错就会受到她严厉的责罚。这一点简直比他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更班主任!
这个人就是黄大仙等人嘴里说的王太后——王子期。因为性格强势又太有本事,据说有时候就连他们创作部的主管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所以被大家冠上了一个“太后”的雅号。
作为星河国际创作部的三个副主管之一,王子期可不是个花瓶,即便她完全有当花瓶的资本。毕竟是创作部,专业能力稍微欠缺点儿可能都管不了手底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爹。
王子期十五岁就写出了三星歌曲《北山》,后被燕京音乐学院作曲系破格录取,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大学期间创作的四星歌曲《天下无敌》、《我不想爱你了》直接让两位不温不火的二线歌手登上王座。签约星河国际之后,曾一周之内连写五首三星以上的好歌,将一个快要被人们所遗忘的老天王重新推上神坛。那张专辑,也成为了当年仅有的一张钻石唱片。
毫不夸张地说,在那十余年里,王子期就是站在金字塔尖尖上的女人。
即便这两年王太后稍显沉寂,但就凭头上那顶王牌创作人的帽子,便足以让黄大仙这种有底气持才傲物的人拱手听命,更不用说像许晏这样的小米渣!
面对王子期的召唤,许晏不敢怠慢。下班之后,他连饭都顾不上去吃一口就飞快地奔向王太后的办公室,即便他很清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但谁让他没有把工作做好呢?王太后眼睛里从来都揉不得沙子!
二十多天前,许晏从王太后的手里拿到了一个单子——为一款游戏创作主题曲。
一般来说,这样的工作都会交给那些老同志去做。毕竟老同志经验更丰富,更容易写出让人满意的东西出来。更何况,像许晏这样的业界新人即便能够写出好东西来,别人也不见得就会买账。因为,在这个圈子里,才气和名气都很重要。
不过,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完全绝对的事情,总会有例外。就像许晏,本该替办公室的那些老同志打打下手,好好打磨手艺,慢慢积累经验。但王子期给他搭了一条捷径。
没有人站出来说三道四。谁家里还没有个三姑六婆了?在旁人眼里,作为学姐的王子期在工作上给小学弟许晏一点照拂,本就无可厚非。更何况,许晏也只是得到了一个机会。最后能不能写出令人满意的作品,还得看他本身有没有那个本事。
许晏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单子。不是狂妄自大,而是不想被王子期看轻。
但他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过去的三周半,许晏换了无数种思路,写了很多版作品,但无一例外都被王子期给否决了。他竟然写不出一首让对方满意的歌,这一点连许晏自己都没想到!换一个人,许晏可能会为自己争论一番。但是面对王子期,他没有那个底气。
进王子期办公室的感觉和进高中班主任办公室的感觉没什么不同。这一点,许晏经验丰富。先发制人,避重就轻的主动承认错误;把内心深处那自以为是的自尊丢远一点,不去纠结对方说的话好不好听、合不合适,点头就行,千万不要为自己辩解半句。
意外的是,王子期这一次并没有责备许晏。
“你不要有压力!”
听到这句话,许晏心头一惊。
“到目前为止,另外两组的人也没有写出来。”
这句话倒是让许晏心头舒服了些。
“也怪我太心急,拔苗助长了!”
但这句话又让许晏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接下来,你就不要再……”
听着这样的开头,许晏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后面会说些什么。他并不想就这么被对方彻底看轻,所以赶紧抢过话头。
“师姐,一个月期限不是还没有到?”
因为他和王子期都是毕业于燕京音乐学院,所以许晏称对方为师姐也并不唐突。
“嗯?”
许晏鼓起勇气盯着王子期那双充满疑惑的冷艳杏眼。
“再给我两天时间!”
“我想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