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迅速退去，常明策伸手想抓着子颜身影，可眼前一片亮光逐渐模糊了视线，随后他便看见一只猿猴似的脸，呲着牙嘿嘿朝他笑，耳边听到惊呼声：“策儿！”

常明策眨眼了下眼睛，虽有又接着闭上，他想把刚刚的梦续上。

“策儿？你终于醒了！快去端吃的东西，还有药。”常老夫人在身边忙乱地吩咐道。

耳边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常明策努力了许久，终究没有挽回这梦。

“爷？睡醒了？”桑泉笑嘻嘻地问道。

常明策深深吸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个“滚”字。

“小的这就去领罚！”桑泉急忙告退，语气里却掩饰不住地兴奋。诚然自己没保护好主子，但是此次又救了主子一名，功大于过。

“策儿？你怎么样？”常老夫人坐在床边担忧地问道，“伤口还疼不疼？想吃什么？娘给你安排了个照顾的人，你看看合不合意。红桃快过来，”

大厅里，一个一直站在角落的丫鬟急忙走了出来，只见那丫鬟体态丰腴、珠圆玉润，她慢步走到常明策的床边，羞羞答答行了一礼，低声道：“大爷，老夫人。”

“咳咳咳……”常明策捂着伤口，疼得撕心裂肺。又一边慌乱地摆着手，“不用……不用！”

“这次你必须听娘的！”常老夫人严肃的板起脸，“你还指望桑泉那个……那个五大三粗的给你端茶倒水为你换药吗？还想挨两耳瓜子吗？”

常明策如今是宁可再挨两下，也不想要什么红桃绿桃。

“大爷，您先躺着！”红桃见常明策疼得厉害，慌忙跨前一步，扶着他的手臂。

“你……滚！”常明策似乎是被蝎子蛰了一般，迅速收回自己的手。

红桃身在半空的手僵了一下，随后慢慢收回，交握在身前，低垂着头不敢吭声了。

“你别怕！”常老夫人沉下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要是胡闹，你就告诉我。”

“娘？”

“是，夫人。”

常老夫人拍了拍常明策的肩膀，将人扶着躺在床上，“一个丫鬟，又不会吃了你，做什么推三阻四地。你要是不满意，娘给再找三个五个也行，怎么样？”

“……”

“说话呀？”

“……满意。”

“哎，这就对了，听见了吗红桃？”

“奴婢听见了。”红桃羞红着脸，低声道。

“那还不赶快服侍大爷吃饭，别误了喝药。”

“是。”说着，红桃接过翠竹端来的清粥，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喂到了常明策嘴边。

常明策瞅了常老夫人一眼，见对方瞪着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只好张嘴吞了勺子里的粥。老夫人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抬眉看向常老爷子，只见对方皱巴着一张尽显疲惫的脸，似乎不太赞同地望着常明策和红桃。常老夫人心里冷哼一声，她正要开口，常老爷却首先发话了。

“吃了饭喝了药你们都退下去吧，我和策儿说句话。”

常明策如蒙大赦，一把抢过红桃手里的碗，三两口就把药喝了个干净。红桃担忧地低声道着“大爷，您慢些。”

“别叫我大爷，听着难受！”常明策将碗扔回红桃手里，无奈道。

“是，大爷。”红桃急忙答应。

“好了，既然醒了我们也不多操心了，为了你，你娘一把老骨头差点儿散了，”常老夫人站起身走到老将军身边，不放心地吩咐道，“你也是，问完话赶快回去休息。”

“知道了。”常老爷摆摆手。

等卧房的门关上，常明策这才重新躺下，盯着屋顶，两眼无神。

“什么人？”常老爷问道。

“不知道。”

常老爷一顿，看着常明策微微抿着的唇，接着问道：“是男是女总知道吧？”

“……应该是个美人儿。”

常老爷拉长了脸，忍着一口气又问道：“子颜是谁？”

常明策没说话。

常老爷突然拍了桌子，指着常明策厉声问道：“你说，是不是风流债？”

常明策听了噗嗤一笑，可没想到却扯动了伤口，随即捂着腰侧的伤口疼得笑不出声来。

“你还笑！你可知道我为了这事儿，差点儿把往日那些旧部都得罪了，你倒好，一问三不知，是想让府里上下的人看笑话吗？”

“您别急，”常明策见老爷子双眼圆瞪，山羊胡气一翘一翘直发抖，急忙解释道，“这三弟结婚，说不定是不请自来凑热闹的，可不凑巧让我看到了，被逼急了捅了我一刀。”

“少给我打马虎眼！”常老爷冷哼一声，“你三弟是个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他那些狐朋狗友都上不得台面，这人不是冲着我，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跟我说实话，到底认不认识这刺客？”

“爹，我真不认识。我这不是也在想，到底是谁和我这么大仇，一回来就在这儿等着我。可思来想去，确实没个头绪。您说我三年未回京城，此次还是秘密回京，知道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常老爷子拧起眉，疑惑地看着常明策，一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爹，您有没想过？”常明策看着常老爷，挑了挑眉道，“是不是……”

“是什么？”

“说不定是您当年的风流债，如今找上门来了！”

“我呸！你个小兔崽子！”常老爷大步走到常明策床前，大手一挥，拍在对方脑门上。

常明策碍着伤口没有躲闪，揉着脑袋缩回了被窝里。

只听常老爷叹了口气，坐在床边问道：“你说实话，这刺客你要是真不认识，爹把这京城翻个儿也要找出来，否则你娘睡不踏实。若是你自己的事情，爹也可以帮你，不能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再回宣州去。”

“嗯。”

“嗯是何意？”

“是我自己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

常老爷听了这话，笔挺的肩微微垮下，过了片刻才说道：“也好，也好。我向皇上求了情，允许你在家修养半月，趁这次机会，你也把这些事儿做个了断。让……让你娘放心。”

“嗯。”

常老爷又看了眼蒙在被子里的常明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走出门外。刚走到门口，常明策突然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又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笑着道：“爹啊，有件事儿还真想请您帮忙。”

常老爷转过身，轻咳一声，问道：“何事？”

“这红桃绿桃我真消受不起，您和娘说说，让她把人收回去吧。”

“嗯。”

“嗯是何意？”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就不用操心了。”说完，常老爷哼着小曲儿，大步走出门外。

“爹！”

……

“你太冒失了，你可知这样做，有可能泄露所有人的身份，毁坏了所有计划！现在，没有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子琪攥着手里的纸条，不由握紧了拳头。他们所有的计划，难道不是杀了常明策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