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法法元无法,空空空亦非空。
静喧语默本来同。
梦里何曾说梦?
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
还如果熟自然红。
莫问如何修种。”
陈启鳞被铁链捆着上半身,前方老道士牵着铁链悠闲地唱着歌。
他们离开小村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刻太阳西沉,阴影爬了出来,远山逐渐化为沉影,像是正在苏醒的巨大怪物。
因为大旱,成片成片的树木死去,光秃秃的树冠在阴影里扭曲,好似鬼神的手掌。
从树林走过时,乌鸦惊飞,让人胆寒。
老道士将铁链拴在了一颗老槐树下,接着自顾自地捡来一堆枯枝,手指虚画,只见窜出一簇火焰将柴火点燃。
一旁陈启鳞一言不发,冷眼注视着对方。
“小子,不用这样看着我,遇到我是你的运气好,我打算带你回南黎城,不过毕竟你吃了畸变物,还得观察两天看看你会不会畸变,倘若你要是畸变了那就不好意思了,嘿嘿……”
老道士随意地笑了笑,但陈启鳞自然知晓他笑里隐含的意思。
“来吃吧。”
老道士随意地甩了一个面饼过来,此刻陈启鳞的双手还被绑着,他只好张嘴接住,转头将面饼放在肩头,小心地一点一点慢慢啃食,不让面饼从肩上掉下去。
“滋滋,我真的很欣赏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道士忽而扬起笑意,陈启鳞皱了皱眉,没有回应。
“因为你那像野狗、像老鼠一样拼了命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不过这世道活下去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啊。”
老道士幽幽地说着。
黑夜彻底降临,将整个山林吞没。
苍穹遥远细碎的星光根本不足以将大地的黑暗驱散,黑暗像是迷雾一般将整个世界吞噬。
老道士在火堆旁摆了一盏灯,陈启鳞心知那是长命灯。
天彻底暗下来后老道士就不再说话,坐在长命灯旁闭目养神。
山林静谧,没有半点声音,仿佛空气都不再流动。
遍体鳞伤的陈启鳞靠着大树,很快就沉沉睡去,但是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细碎的低语。
“小家伙,跟我走,你受伤了,姐姐帮你治疗。”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一身白衣长裙的女子,她身段窈窕,好似天上飘来的仙子,一张精致的瓜子脸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伸出手,手指修长,手臂如羊脂玉一样白腻细滑。
微风吹动她的裙摆,好似一朵盛开的白色海棠。
她的话仿佛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陈启鳞本能地站起身,想要朝她走过去牵起她的手。
陈启鳞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完美的手掌,手指修长却又丰润白皙,线条柔美,仿佛白玉雕成,杏仁一样的指甲,半月板比象牙还洁净,不消去触摸就知道这只手极轻极柔。
“啪嗒!”
忽然感觉一股拉力勒住了陈启鳞,他陡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在往火堆外走,幸好老道士拴着他的铁链拉住了他。
而前方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正背对着他伸手等待,只是那只手根本不像是他幻境中看到的那般美好。
相反那只手颜色青灰,上面黑红的脉络散开,指甲尖锐。
那女子缓缓转过脸来,然而她的脸庞根本没有五官!
陈启鳞心头一惊,老道士仍旧闭着眼坐在火堆旁,他身旁的长命灯还在幽幽燃烧。
那女人是邪祟,陈启鳞当然看的出来。
该怎么办?
陈启鳞心中一横,他踩起火堆里的一根树枝,一脚将他踢向老道士。
老道士闭眼偏头躲掉了陈启鳞踢来的树枝。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陈启鳞。
“呵,不用在意。安安心心睡你的觉,要是不放心啊,就把自己绑起来。”
说罢他再次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陈启鳞有些惊恐地看向黑暗边缘,一直不断向他伸手示意的那个女邪祟,最后他还是静下心态,走回老树旁,重新靠了上去,闭眼不再理会那邪祟。
当陈启鳞再次醒来已是清晨,大雾弥漫。
地上只剩下一堆灰烬,以及没有燃尽的树枝末端。
老道士不见了踪影。
一股恐惧在心间弥漫,老道士虽然对他很恶劣,但是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人。
历经昨夜的那一幕陈启鳞心知这荒野不安全,弥漫的白雾让人不由得心生不安。
老道士去哪了?
难道是……
寒意涌上心头,陈启鳞依旧被锁链捆着,链条被绑在了大树上,如果真的有什么怪异他逃都逃不掉。
正当他心中忧虑不已时,弥漫的白雾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缓缓朝陈启鳞走来。
陈启鳞不由得心头发紧。
人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走了。”
人影走到近前却正是老道士。
看到来人是老道士,陈启鳞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嘿嘿,见到我这么高兴啊?”
老道士玩味地笑着,满是揶揄,陈启鳞却瞬间板回了脸。
缠在大树上的锁链被老道士解下,他继续牵着锁链出发。
之后陈启鳞就这样被老道士用锁链捆绑着走了五天,这五天他一路上见到不少饿死的灾民,一个个随意地倒在路边,发出阵阵恶臭。
可不是每个村子都像陈启鳞他们村一样,能找到生肉的来源。
同时他也遇到了不少的邪祟,有乞丐一样穿着,但只有一只独眼,一言不发一路尾随的;有大耳如翅,只剩头颅嗡嗡飞行的;还有美艳如画,却一双蛇瞳蛇信的……
期间老道士也斩杀了几个邪祟,但是大多数时候,只要邪祟不攻击两人他都不以理会。
陈启鳞曾开口问过,他为什么不将遇到的邪祟都杀死。
他给的回答是,邪祟是杀不完的,频繁使用术法会增加畸变入魔的风险。
第五天下午,两人终于来到一座城池前。
城楼匾额上书两个大字,南黎。
虽然是繁体字,但是陈启鳞倒也能认得。
城门有士兵把守,士兵身旁还放着两个木箱,一些穿着各异的人群稀稀拉拉走到木箱旁,往木箱丢两个铜板然后走入城中。
更多的流民则被挡在了城外。
老道士牵着陈启鳞就走了过去,往木箱里丢了几枚铜钱,卫兵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老道身后被铁链绑着的陈启鳞,一言不发地放行。
穿过城门,两人在城中七拐八拐,来到了一间偏僻的街巷前。
“臭老道,你怎么还好这一口,糟蹋人家小娃娃,我看这娃娃挺精神的,一吊钱卖我好了。”
小巷口外的一间酒楼里,一个一袭红裙,身姿丰腴的老板娘望着陈启鳞,一双丹凤眼目光灼灼地说道。
“嘿,凤二娘别瞎说,这是老道我新收的徒弟。”
老道士扯了扯铁链,并不理会老板娘继续往前走,走入窄巷之中。
不多时就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小院前。
这里正是老道士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