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见吴尧避开不谈，李茉白也并未追问。

两人一前一后，迈过地上还在蠕动的肉须，踩在了柔软的地面上。

空气中充斥着腥甜的味道。

是血的味道。

此时的购物中心，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整个购物中心的电力系统已经崩溃，在身后唯一光源的曝光下。

地板上，屋顶上，墙壁上。

到处都覆盖着一层厚重的血肉。

血肉不停的收缩与舒张，像是活动的肌肉一般，给人一种置身于活物的体内的错觉。

身边，头顶，到处都传来一股被窥视的感觉。

当然，也许不是错觉也说不定呢。

随着两人的深入，光线逐渐消失，蠕动的血肉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不仅没有缓解紧张的情绪，反而助长了人心的不安。

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手电，也只能将身边的一小块空间照亮。

这污染的血肉，似乎有吸收光线的特殊效果。

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李茉白每一分钟都在承受着精神污染。

她只是心性坚毅，不会轻易动摇而已。

换成游戏的说法就是san值比较高，能够经受的判定更多。

倒是吴尧，似乎不受影响的样子。

走在前面的吴尧突然冒出一句：

“我不是精神病。”

他觉得自己需要再强调一遍。

因为身后女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我只是，嗯，游戏人间而已。”

这个词他还是从88号那里听来的，他很喜欢。

李茉白确定，吴尧不是变正常了。

只是受到了精神污染，从一个跳脱的病人，变成了沉稳的病人。

毕竟正常人不会在这种时候纠结自己是不是精神病不是？

“下午2时10分，购物中心已经被污染血肉完全覆盖，对外联络信号中断。”

李茉白知道不应该和一个精神病人较真。

而且这购物中心的情况有些异常。

“从降神仪式被发现到现在一共经过了三个小时，为什么会扩散的这么快？”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上世纪三十年代，世界科技中心，鹰国首府约克市的教训历历在目。

那是一场浩大的试验，涉及百万民众。

那是一截遵循着呼唤，跨越虚空而来的触手。

神的本体降临了。

一小时后，约克市内不留活口。

十小时内，约克市市中心的混凝土建筑完全被触手同化。

二十四小时后，鹰国国防部部长宣布新约克市修建计划。

代号“恶作剧之神”，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对人类做出回应的神。

也是唯一一个拥有“善”的神。

只是对“蚂蚁”产生了好奇而已，就险些将地球毁灭。

是“恶作剧之神”主动收回了自己越界的躯体，才让损失止步于约克市范围内。

而人却要感谢，感谢差点灭绝他们的生物，手下留情。

老实说，看到眼前的血肉商场，李茉白害怕了。

她不知道，自己和吴尧两个人能救出多少受困的民众。

“吴尧，你先出去把这里的情况——”

李茉白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走在前面的吴尧，已经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

“吴尧，吴尧！听到请回话！”

李茉白声音急切，想要通过相连接的耳机呼叫对方。

黑暗的环境下，稍离远一点便看不真切。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被地上的血肉包裹住的一对无线耳机和还亮着屏幕的手机。

吴尧把耳机扔了。

“耳朵好疼啊。”

吴尧的两个食指，分辨在耳朵里扣弄着。

吴尧已经不爽这对耳机很久了。

他的耳孔很小，半入耳式的耳机，硬塞进去，硌得难受。

而且李茉白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吵得像个蚊子。

“咦，那个女人跑哪里去了？”

舒舒服服的掏了会耳朵，松开手恢复了听觉的吴尧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李茉白不见了。

“走直线都能跟丢了，果然智商堪忧。”

不过这不重要，没有李茉白他也能轻松搞定。

“不就是找出‘神’，然后把他干掉嘛。这流程我熟得很。”

吴尧很是自信，毕竟昨天他还吞了对方的躯体部分映射。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对于吴尧来说，被我吃掉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半小时后……

“所以说我讨厌迷宫。”

他从来没给自己的人格点上‘路痴’的属性，那问题果然还是在这个购物中心身上。

黑暗的环境，加上血肉生长而成的围墙。

将这个购物中心，打造成了一个顶级的迷宫和鬼屋。

“听说有一种虫子可以自己发光来着，可惜污染严重，根本见不到活的。”

据说是因为光污染越来越严重，导致了这种叫萤火虫的物种无法正常繁衍。

吴尧不知道光为什么可以造成污染，但它确实给自己造成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当然，只是小小的麻烦。

吴尧蹲下身，两只手按在了湿滑的血肉上。

就好像广告里的洗洁精擦过了沾满油污的盘子一样。

手掌上的细胞纷纷开动，将血肉化作最基础的生物质吸入体内。

“嗝~”

象征性的打了个嗝，大概是因为人类吃饱了都会打嗝？

脚下的地板已经变成了凹陷的混凝土坑。

原本光洁的地板已经被不可逆转的同化成为了血肉结构。

现在他们被连带着覆盖在上面的血肉一起全部清除了。

当然，吴尧并不是为了义务劳动才这么做的。

他抬起手，两只吸收了太多生物质的手掌似乎是不堪重负了。

手腕处的连接，皮肤挣开，肌肉撕裂，骨头脱离。

直到最后的一丝皮肉就那么断裂开来。

“啪叽。”

手掌坠到地板上，一摔就碎。

无数的碎块崩开，化作乌黑的洪流四周飞散离去。

这是大概三百只婴儿拳头大小的蝙蝠，精神病院里最容易找到的侦察兵，也是最适合黑暗环境的侦察兵。

视力高度退化，通过超声波的反射感知环境。

拟态成了蝙蝠的吴尧细胞，同样继承了他的特殊性，不会像正常的蝙蝠一样被污染侵蚀。

并且还能一路吸收遇到的血肉，将其转化成生物质储备起来或是分裂新的细胞组成蝙蝠。

没有了人形地图导航，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只是物理形式的分裂，实际上所有的细胞仍在一个共同的意识的操控之下。

但我们姑且将最大块的吴尧称为本体。

蝙蝠们四散而去，吴尧的本体，也没闲着。

数量还很有限的蝙蝠，暂时只能在一楼活动。

他向着已经探明了的方向走去，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手扶梯。

“有些无聊啊，拦截勇者的小怪在哪里？”

打了个哈欠，吴尧完全没有在意脚下的手扶梯为什么还能正常运转。

“喂，我要上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