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房间，长长的阶梯，还有布满星空的天花板。

说起来，这还是冬夜第一次以先行者的身份踏入这里。

“真是不一样的感觉啊。”

冬夜不由地感叹道。

“也没什么的，看多了也就那样了。”

桐人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样的景象，他在封测的时候就已经看腻了。

“呵呵。”

冬夜表示，不想搭理这个一脸“凡尔赛”的原封测玩家。

“不过，很奇怪诶，我还是搞不懂，明明一起出得手，为什么最后一击会又到了桐人君那里。”

大小姐这个“又”字用的非常好。

可能是想起了第一层的某些时刻吧。

“这个，额，我觉得纯粹是运气的缘故吧。”

桐人用手指挠挠脸，表情略带尴尬。

虽然他本来就是抱着那个目的去的，但是，被人当面这么吐槽，就连他都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毫不夸张地说，封测时期大部分的“最后一击”，好像都到了他手里，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使得迪亚贝尔在第一层的时候，想要高价收购他的武器。

这么看来，这到底是不是运气呢？

“咳咳，看来第一批到达第三层的玩家，就只有我们三个呢。”

桐人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很牵强地转移了话题。

冬夜斜撇了他一眼，没有主动回应他，同一时间，亚丝娜就好像和冬夜商量好了一样，同样安静地没有开口。

场面一时无比尴尬。

桐人左右相顾，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憋笑的亚丝娜和转移视线的冬夜。

瞬间无语。

“你们两个~”

桐人语气无奈，

但心里却有着一小股暖流在慢慢流淌着，作为一个没朋友，没社交，没勇气的三没宅男，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他开过玩笑了。

印象中最近的一次，好像还是在自己没有查到真实身世之前，妹妹对他开的一个小玩笑吧。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最后会以那样一个场景作为结局啊。”

听到桐人的话，冬夜抬起了头，看向了这无尽的星空走廊，心里同样略有感慨。

这也是他们率先走到这里的缘由。

大约半个小时之前。

“真是漂亮的剑技啊。”

黑色的巨牛轰然倒地，化为了众多的碎片消逝在了空气当中。

冬夜三人收剑，回到了队伍里，大块头斧手热情地迎接了上去。

也许这个人，才是整个攻略团队当中，看得最通透的一位啊。

“这位小哥的实力也很厉害啊，看来你们小队是要走精英路线了吗？”

艾基尔的视线投射到了戴着兜帽的冬夜身上，这个没有参与过第一层攻略的白衣男孩，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角色。

冬夜察觉到了他眼中的疑惑，转过头来，轻轻开口道。

“冬夜。”

“你好，我叫艾基尔，暂且是我们这个队伍的领头。”

和他粗犷的外表不一样，艾基尔是一个很有礼貌的成年人。

冬夜点点头，两个人这也就算是认识了。

“什么嘛，也许我把人家当队友，人家却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呢。”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我们美丽的细剑士小姐闹了小脾气。

虽然她自认为温和又文静，但任谁听到之前那句话，也会变得像她现在这么生气吧。

呼，不气不气，纯当是这两个人的孤僻儿童综合症犯了吧。

她亚丝娜大小姐大人大量，不和两个病人计较。

“额......”

一下子，封弊者先生陷入了尴尬，求助似地看向了旁边的白衣男孩。

但很显然，作为始作俑者的冬夜，早已经撇开了头，就当自己没有听到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这事情和他有关系吗？

他冬夜像是那种排斥队友的人吗？

反正就算是这个三人小队解散了，他冬夜都不会有一点点的舍不得。

就是这么孤僻，不服？

看到如此不靠谱的冬夜，桐人也是无语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次回来之后的少年，有什么地方和之前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咳咳，亚丝娜。”

“哼。”

“额，亚丝娜小姐？”

“有话直说。”

冬夜看着桐人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踌躇姿态，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过头，看向了眼前的亚丝娜，开口说道。

“我不会否决我之前说过的话。”

桐人扶额，完蛋，大小姐的火又要上来了。

桐人想的没错，听到这话的亚丝娜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要糟糕了起来。

可就在她的怒气刚刚涌上来的时候，冬夜又开口了。

“但，同样的，我也不会否决掉你说的话。”

“嗯？”

桐人和亚丝娜闻言一愣，同时看向了他。

这动作的相似度，别说，还真有几分夫妻相。

“之后怎么样，你说了算，我干涉不了，一切都看你自己的，但是，我还是保持我之前的提议。”

冬夜一口气说完，也不管这两个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反正他是先扭过头去了。

我靠，说的这么煽情，有点不太适应啊。

听完冬夜的话，亚丝娜又将视线放在了桐人的身上。

桐人这个时候已经不复刚才的“有苦难言”，一脸认真的表情迎接亚丝娜询问的眼神。

“我也是这个意思，一样的，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我也不会否决我之前的建议。”

听到这两个人的发言，亚丝娜只感觉自己心里所掩藏的那团火焰慢慢地就熄灭了。

嗯，我自己的去留是我自己的想法，除非你们把我排斥在外，不然就目前来说，她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和这两个问题儿童组队的生活。

“哼，那就这样吧。”

亚丝娜大小姐傲娇地撇过头，这是三个人之间第一次如此的开诚布公。

而引出这个问题的大块头斧手早就在情况不妙的时候脱离了“战场”，什么嘛，人家队伍内部的矛盾，他才不想参与呢。

而且，这可是属于人家年轻人之间的争论，他个已婚成年男性凑什么热闹。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略显突兀地声音，从攻略团队的中心处传了过来。

瞬间就吸引了冬夜三人的注意。

“那个，在场的各位玩家，我有话要说。”

视线所触，略显不安的怯懦男生站在所有人的中心，缓缓开口。

“他要做什么？”

亚丝娜惊讶地问道，但下一刻，他们这些知道全部事件的人，在一瞬间就想到了答案。

桐人神色微怔，抿着嘴唇。

冬夜则看向了这边，在兜帽下隐藏的双眼当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眼神。

敬佩，意外，有趣，嘲讽。

当然，最后那个嘲讽并不是针对着这个勇敢的少年，而是某个不知好歹的变态。

“你要说什么？”

良久之后，团队的领头人林德开口了。

这个男孩在今天晚上以一己之力救下了所有人，对于这样的强者，他们都保持着该有的敬意。

同时，他也有想要“招揽”的心思。

“有啥想说的就说出来，咱们都认真地听着。”

另一个领导者牙王也不甘示弱，同时开口说道。

招揽嘛，谁还不会呢。

人群里，“传说英雄”们看着现在一脸坚定的涅兹哈，下意识地就察觉到了不妙。

他们在这场boss攻略战当中的表现很出色，现如今最大的两个团队的领头人都向他们发来了邀请函，可以说，今天之后，他们在SAO当中的前途将无比光明。

当然，前提是之前的那件事情并没有被曝光。

他们不知道涅兹哈想要说些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知道但是不敢相信。

但是，无论是什么，他们现在就只想把涅兹哈给拦下来。

“对不起，各位，我做了一件很严重的错事。”

这个时候，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了涅兹哈，

“你不是在广场上摆摊的那个小铁匠吗？”

某个关顾过涅兹哈生意的玩家开口说道。

“没错，是我，您是哈德先生对吗？我要说的事情，也和我的铁匠身份有关。”

善良的铁匠记得他欺骗过的每一个玩家的名字。

奥兰度上前一步，想要阻止涅兹哈接下来的话语。

“涅仔......”

“嘘！”

这时，一个白衣少年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止住了他的动作。

“安静。”

奥兰度看到这身白衣，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他对这身衣服实在是太熟悉了，那个夜晚，几乎已经成为了那天三个参与者的噩梦。

他不敢动了，不光他不敢动了，他身后的那些“英雄”都不敢动了。

传说英雄被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冬夜所拦了下来，而涅兹哈也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他的语调很不平静，他本身就是一个性格很怯懦的人，但是，从他的讲述当中。

冬夜听出了他内心的勇敢。

就这样，在几乎容纳了所有全SAO最顶尖玩家的第二层魔王房间当中，一个卑鄙，无耻，让人感到无比愤怒的故事，在所有人的面前娓娓道来。

“你去死吧！！”

这时，终于有忍不住的玩家大吼了出来，他就是当初被调换了武器的玩家之一，那一天，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在这个“无辜”的小铁匠身上。

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忍让居然会是为了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

不能再忍了，他受不了了。

这一句话，就仿佛是燃起熊熊烈火的火引，瞬间激起了整个攻略团队的怒火。

“卑鄙，无耻，下流，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你个混蛋，你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去死吧，去死吧，自裁在这里吧。”

“杀人犯，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杀人犯的行为！”

“我要杀了你啊！！！”

愤怒的玩家已经想要一拥而上了，如果不是因为前面两大领导者的阻止，恐怕现在随时会有人上去给涅兹哈来上一刀。

冬夜看着脸色苍白的涅兹哈和群情激愤的众多玩家，没有说话。

他在沉默。

确实，涅兹哈把整件事情的经过，甚至于作案的手法，都极为详细的说了出来。

但是，唯独有一点没说......

涅兹哈感受着群众的怒火，他低下了头，慢慢地弯曲了自己的膝盖。

“对不起。”

他跪在地上，重重地扣下了一个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

不远处的冬夜看着他浑身颤抖着的身体，不由地对这个曾经极为懦弱的男孩产生了一丝敬意。

现在的这个场景，将会是PoH戏剧当中，最为高潮的一幕。

如果涅兹哈被攻略团队所“处决”，那么，那个变态想要做的事情就完美的成功了。

“那么，你们要怎么做呢？”

冬夜这个时候已经悄悄地远离了“传说英雄”，他不想因为自己在场的缘故，而让这几个人做出不属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事件中心，牙王和林德已经快要拦不下怒火滔天的人群了，这个时候，他们必须要为了攻略团队的和平，而做出决定。

涅兹哈将成为牺牲品。

亚丝娜和桐人眼睛一下都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们不想，不想看到一个善良的男孩成为今天攻略当中唯一的亡灵，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

而且，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甚至于不能选择“拯救”的这个选项。

这是关乎整个攻略团队，乃至于全体SAO玩家的大事。

他们没有这个资格。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原因，而内心深处的真实原因就只有一个。

这是涅兹哈所做出的选择。

他们想要尊重这个男孩做出的这个最为勇敢的抉择。

然而，就当他们认为这件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的时候。

惊人的一幕的发生了。

冬夜看着场中的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道微小的，但却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不相信感情，因为他受到了许许多多的伤害。

但同时，他其实也是相信感情的，因为那些伤害到他的人，都很情深，无比团结。

人群中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了五道跪下的身影，他们跪在涅兹哈的身边，颤抖着身体。

“这次的事情，是由我们主使的，涅兹哈只是被我们所利用了。”

奥兰度的身影当中充满的害怕，但是这一刻，他的内心却无比的坚定。

“我......我们是队友。”

听到这句话，低着头的铁匠男孩脸上，划过了两道晶莹。

......

回到阶梯这边。

桐人和亚丝娜还在回想着这件事情。

听桐人说，那个时候亚丝娜甚至都快要什么都不顾，忍不住冲上去了。

但是，后来发生的那一幕让她停下了脚步。

“能和平解决真是太好了。”

桐人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他真的想不到，如果那个时候，涅兹哈真的被处决掉，或者说被他们所救下来，之后会造成什么样难以挽回的后果。

最后攻略组的玩家能够在传说英雄“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们赔偿”的道歉中平复下心情，简直是太美好的一件事情了。

“是啊。”

亚丝娜也是如此感叹道。

冬夜站在台阶上，看着星空样式的天花板，一言不发。

PoH终究是小看了“人心”这个东西，他苦心积虑地为冬夜导演了这样一场大戏，想要用一个懦弱男孩的生命来直观的告诉他，这就是融入人群的下场。

但是，很可惜，他终究还是算错了。

这场令人生厌的戏剧以一个温馨的场景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这样的情况，对PoH来说，应该是一个烂尾的结局吧。

所以说，曾经的他，才会那么向往着与别人缔结联系。

那样的感觉，光是想象，就让一无所有的“异类”无法拒绝。

那么，现在的他呢？

冬夜低下头，他觉得自己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没由来的，他现在突然有种冲动，他现在特别想要去往一个女孩的身边，向她讲述今天的故事。

讲述他现在的心情。

他们都是一样的“异类”，也许只有她才能理解自己此刻的感受。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传说英雄”六人的做法，给他的内心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他......很开心。

“喂，冬夜，别发呆了，我们要走了。”

这时，一个略显青涩的男声出现在了冬夜的耳朵里。

冬夜茫然地抬起了头，视线当中，一个满带笑容的男生在向他挥着手，而在他旁边，那个栗色头发的女孩也在浅浅而笑。

被两个人的笑容所感染着。

下意识的，冬夜的脸上也露出了一道笑容。

他抬起脚，向两个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催什么催，来了。”

于是，他走上前去，与这两个人并肩而行，那一刻，他好像感受到了一些很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就在他想要抓住的那一瞬间，他却再也没有了那种感觉。

是什么呢？

他向自己的内心的问道。

但是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复。

于是他放下了这个问题，看向了旁边的两个人，他们相视一笑，好像都有着同样的困惑。

然后，他们将手同时放在了面前的大门之上，轻轻用力。

面前的厚重石门被慢慢打开。

第三层的世界，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的眼前，出现了浓郁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