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姮不知所措地站在浓雾中,大脑一片空白,每一根神经都在发麻。
“你怕死吗?”雾里传出一个缥缈的声音,昆山玉碎莫过于此。
声音自带的温润感能抚慰人心,秦姮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就是灰色的,麻木、冰冷、无趣,难以适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似乎,死亡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可,这样的死亡又有什么意义呢?
除了彻底掐断她还没看到过的希望,什么也做不到。
秦姮笃定道:“我想活着。”
“跟我走吧。”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像醇酿,偷着醉人。
一道白影出现在秦姮眼前。
如梦似幻,虚虚实实,看不真切,秦姮怕跟丢,伸手拉住了他的袖角。
宽袖,绸缎做的。
白影停了片刻,开始朝前走,不快,很稳。
雾仍未减淡半分,秦姮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只看得到这抹白影。
耳畔传来了流水声,细微而清脆,渐近又渐远。
自己似乎走过了一条拱形的石桥。
奈何桥?秦姮心头一紧,一不留神磕在了白影身上。
“到了。”声音依旧温润。
话音刚落,白影便消失了,连她攥紧的袖角也凭空没了。
秦姮心脏骤缩,几乎不敢呼吸。
她还没有适应这陌生而又离奇的一切,但她早已习惯了控制情绪,尽管心头再懵再慌,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地收回了手,无意识地摆出一个较为放松的站姿。
雾霭开始散了,茫然、静谧也随之而去。
嘈杂的人声让秦姮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眼前出现一片老旧的建筑物,像是偏僻的村落,周围站着很多人,有三三两两的,也有成群结队的。
有的装备齐全,像是登山的驴友;有的叽叽喳喳,像是观光旅行团;有的像老爷出行配着一堆保镖;还有的像这离奇领域的专业人士,一言不发,却很有气势……
秦姮冰凉的手指有了一丝暖意,所幸,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群和她一样的人,而不是直接扎身僵尸堆里。万福。
打量间,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远处树根上站着的一对男女,不正是之前见到的“专一”御姐和古怪“三哥”么?
他们俩跟周围的人一样,虽然紧张,但对这离奇的地方很适应。
哦错了,那个男的似乎很自在。
“救命啊!救命!有没有人啊!救救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打断秦姮的思绪。
一个女人从未散尽的雾里跑出来,直直撞在秦姮身上,几乎没有间隙的,女人张开双臂将秦姮死死抱住,像是攥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秦姮脑子嗡了一下,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十分抗拒地将人格开——打她记事起,就没跟人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小姑娘,你在雾里遇到什么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惴惴不安地问道,他脸上的条皱纹都透着恐惧。
不光是他,周围的人都警惕了许多,大半的目光都锁定在大雾或女人身上。
女人看到凭空出现这么多人,有些发怔,一边坚持不懈地抓着秦姮的手腕,一边回忆道:
“我记得我被绑架了,绑匪正打算剁我一只手寄给我爸妈,紧接着我就出现在雾里,绳子不见了,绑匪也不见了,连屋子都没了,但是这雾霾太厚了,什么也看不见,我就一直跑,跑过了一座桥,然后就看到你们了。”
她一说完,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随后所有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先前提问的老人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原来是个新人。”
穿着花衬衫的青年接话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到了八境就换机制了。”
……
秦姮看着眼前的女人,二十岁左右,一身名牌,满脸泪痕,秀丽的眉眼中充满了茫然。
她明白,这里只有这个人和她才是真正一样的人——一无所知的新人。
不过,自己跑过桥的?
秦姮迟疑片刻,问道:“你没碰上引路的人?”
“什么引路人?”女人依旧困惑。
花衬衫盯着秦姮的脸,笑嘻嘻地说道:
“小姐姐,不是所有越级入境的人都能看见自己的引路人的。
只要有人在她附近入境,都可能将像她这种濒死之人卷进来的。
不过像她这样没有引路人还能找到桥的倒是挺少!”
他跟自己说的不是一件事,不过秦姮听懂了:自己快死了,所以才会被那两个人拉进这个地方;再者便是那道白影,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的。
女人握秦姮的手松了些,讷讷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秦姮趁机将手抽了出来,揉了揉腕上的红痕。
只听花衬衫道:“这个地方叫生境。”
“也就是说我来了这里就是逃脱了绑架,可以不用死了?”女人的眉角挂着意外的喜色。
花衬衫身旁的短发女人冷冷地睨了过来:“也可能是你的墓地,毕竟人的运气不是次次都会好的。”
女人脸上的喜色猝然消失,再度可怜兮兮地看向了秦姮。
秦姮一时竟有些无奈。
花衬衫朝她喊道:“小姐姐你是一个人走到八境的吧,新人都是不懂规矩的,最好别搭理,否则搞不好连自己都得被搭进去。”
直接越级八境的新人非常少,而秦姮表面又十分冷静,所以大家先入为主的都将秦姮当作普通的入境者了。
花衬衫身后穿中山装的老人沉声道:“能独行走到八境的人还需要你提醒?”
花衬衫尴尬地挠了挠脸。
短发女人一巴掌劈在他后脑勺上,警告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花衬衫嘿嘿赔笑。
中山装目光忽然一转,淡声道:“雾散尽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十来步院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宽敞的宅子。
宅门之上挂着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斗大的字写着:
欢迎诸位入境者入驻。
木门大敞着,院子里摆着数张圆木桌,每张桌上摆满了菜肴,香飘十里,勾人味蕾。
但没人高兴得起来。
每碗白饭里都竖立着插着一双筷子。
所有的木桌之后,列着几十座牌位的供台正对着大门。
阴风拂过,白幡飞舞。
阴森,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