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了!”裴欢一手指着天,一手抓着了身旁的秦姮,仰头上望。
境内的白天没有太阳,像现实里的阴天,淡薄的乌云,灰蒙蒙的蓝。
而现下,天边浸出一片红色,像晚霞,但没有霞光,这种粘稠的深红也从未在现实里存在过。
天地,即世界。天生异象,总能给人一种宏伟的诡异感。
“这是怎么回事?”蔡琰困惑中带出一丝恐慌,她从未见过这种状况。
何策平静地望着天际,缓缓道:“境内在诞生另一位境主,还差点气候,不过也快了。”
“什,什么意思?这一个关卡要打两个boss?”
“是谁?”
何策沉声:“覃伯益。”
“什么?为什么?”林烨皱眉瞪眼,情绪格外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外露的表现自己的求知欲。
“有人不听劝啊。”何策轻轻地瞥了一眼秦姮,微微低了一下头,又笑了。
没人看得透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但也没人在乎。
林烨的情绪一下子就收住了,不带任何缓冲,直角似的转折。他背对着他们,朝覃氏宗祠矗立的方向遥遥望去,下眼白浮现一抹淡薄的赤色。
……
因为天生异象,所有入境者都开始往宗祠走,不管如何,境内世界,大本营永远是最安全的地方。
……
“小扫把星!快滚!别在我家门口杵着惹晦气!”
“滚滚滚!快滚!”
……
叱骂声和关门声在村道里回响着。
青石板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笑嘻嘻的晃荡着,挨家挨户的敲门。
孩子穿着脏兮兮的衣服,面黄肌瘦,身量矮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实际年龄应该更大些。
“小扫把星,快滚!再敢来敲我家的门,我就把你扔进河里找你那死鬼娘去!”穿金戴银的胖妇人骂完话,一个耳刮子朝孩子脸上打去。
粗实的臂掌衬得孩子的脸更瘦小了,裴欢看见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这胖女人一巴掌把孩子的头扇飞咯。
孩子被扇退了几个踉跄往地上栽倒,同时手上拿着的玩具也滚落下来。
秦姮离得近,眼疾手快托着了孩子的背。
手掌一片湿意,秦姮皱眉。
下一刻,她就看清楚了地上的玩具——一截连筋带肉的手骨。
秦姮触电似的收回手,掌心几乎沾满了血渍,方才自己按住小块衣衫已经被血液完全浸透了。
她惊恐地朝后退了一步,撞进何策怀里。
孩子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五个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胆怯地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
何策扶着秦姮稳住身形后,走上前捡起了地上的手骨,在小孩身旁蹲下,将手骨递给他。
孩子怯生生的接过手骨,礼貌道:“谢谢哥哥。”又看向秦姮:“谢谢姐姐。”
何策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快回去吧。”
孩子盯着何策,试探性的拉住他的手,抓紧了,孩子的眼神交织着震惊与希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居然也会有太阳么?
“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孩子眉眼弯弯,打心底的喜欢眼前这个大哥哥。
何策瞥过他腕臂上露出的伤痕,点了点头。
“娃娃好,娃娃妙,还是有娃娃没人要。
井里的娃娃对你笑,河里的娃娃夜夜叫,娃娃索命要妈妈,妈妈没法找娃娃。
林家的小孩回来啦,找不着姐姐和妈妈,一把火烧光了小娃娃。”
童谣算不上流畅,像是段时间内拼凑出来的,没经过雕琢。
稚嫩的声音,搭配怪异的歌词,让人听着莫名的心慌。
“哥哥,你要记住这首歌哦。”孩子叮嘱完,松开了手,向前走了两步,偷偷地瞧了林烨一眼,转过身子对何策道:“哥哥我走了。”
孩子冲他挥了挥手,跑开了。
他本来想说再见,他很想再见到这个大哥哥,但是他不想让这个大哥哥继续留在黑暗痛苦的地方,所以只能朝他挥手。
裴欢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林烨,落在小孩的背影上:
“邻家?咱们要不要跟上这孩子,看看他住哪儿?说不准那个屠村的人就住在他家隔壁呢!”
何策站起身来:“还不是时候。”
……
他们五个回到宗祠时,里面乱哄哄的闹成一片。
一处是祭台出现了两张提示:
【失踪的少女都曾被囚禁在大明工厂地下室】
【回复的答案不能被覃大爷满意,则回答者必死】
这意味着这一上午死了至少二十个人,留下的人正在互相猜忌,互相指责。
另一处是青姨的队伍吵起来了。
燕燕一身血渍,乍一看血肉模糊,惹眼得很,她正与青姨对骂。
燕燕指责青姨拿他们当垫脚石,故意派他们送死。
青姨说燕燕是与境主勾结,害死队友,回来倒打一耙,挑拨离间。
……
回来的人大多都聚在摆放饭桌的院子里,人多,稳当。
“你们好,我叫威立安,是王先生雇的保镖,他们是我现实里的队友。”威立安坐进何策他们桌席,指了两个位置。
一方是和辛爷三人并坐的俄罗斯帅哥。
另一方则是簇拥着白胖老人的三个健壮保镖。
威立安继续道:“相信各位在这两天都搜集了不少线索,与其让这群蠢货继续拿人性命交换这种无关痛痒的消息,不如我们联盟合作,线索共享,尽快解决出境任务?”
何策没有任何迟疑:“当然,乐意之至。”
他的反应在威立安的意料之中,聪明人从来不需要多费口舌,因为他们往往会想到一处去。
三方人相视一笑,坐到了一起:
辛爷讲述了他们在村子里摸到的代孕产业链。
威立安说出了他们在河边做皮肉生意的渔女口中打探到了这方面的历史渊源。
何策描述了大明工厂布局,以及两条提示。
一番交谈后,线索细化,事态浮出水面:
在建国前,这一片地方有很多做皮肉生意的营生,也不必什么馆儿店儿的,便是一间阁楼,一条画舫,或是一叶扁舟,路边小巷,随时都有大把姑娘,随处都能一夜放荡。
买卖里,老的少的都有,众人习以为常,生意繁荣,硬是将此做成了当地风俗。
建国后,取缔陋俗,这片地方被整治教育了。
唯独这个村子因为过于偏僻,过于闭塞,被人遗忘,因此将这陋俗保留了下来。
时代更迭,那些腌臜事已经很少有人摆在明面上了,只是非法交易还在延续,并且从非法卖yin加入了非法代孕。
一开始参与的女性都是自愿做买卖的,随着规模扩大,他们开始以大明工厂招工的名义哄骗村里的年轻女孩加入,知道真相后不从的都被囚禁在工厂地下室。
随着产业链的完善,对接的客户也上了一个层次,对母体的要求也更加严苛——颜值,学历,素质。
于是他们又把魔爪伸向了村子以外的无辜女孩——通过绑架、购买获取更为优秀母体。
但是在孕产方面,母体的生活环境,以及身心健康是格外重要的,而地下室无法保证这些要求,所以生下来的很多孩子都是不健康的,这些孩子都会被当作残次品直接扔掉。
在婴儿健康的前提下,也有购买的夫妇怀上了,或者离婚了的情况,送过去的孩子会被退货,如果没人贩子收,同样也会被扔掉。
所以枯井里会存在大量婴儿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