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底里感谢他照顾黑铁一辉?
江离一时间都愣住了,有些搞不清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从他授意赤座处理黑铁一辉这件事中就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喜欢黑铁一辉这个儿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感谢他?
他可是搅黄了他的事,完全把他的打算给打乱了。
理论上来说,就算黑铁严现在想要找他的麻烦,甚至下手搞他,都完全不足为奇。
既然想不通,那江离就干脆问了出来。
“为什么我不喜欢一辉,却还要感谢你?”
黑铁严稍作沉默,随即摇了摇头。
“这是第二个误会的地方,我并没有讨厌一辉。”
隔这骗谁呢?
不喜欢能让自己的手下把儿子折腾成那样子?
事后江离可是听黑铁一辉说了,他在联盟支部被关押的时候根本就是犯人待遇,不,比犯人还折磨,至少现代社会的犯人不至于被轻易动刑和下药。
眼见江离一副不信的样子,黑铁严稍作沉思。
“南乡同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但我的确没有厌恶一辉,说到底他都是我的儿子,只是一辉和我的道路背道而驰,仅此而已。”
“你的道路?”
“没错。”
黑铁严平静地点头。
“我是霓虹支部的支部长,有义务维护国内社会秩序的稳定和治安,尤其在伐刀者界,抱有乱来想法的人只多不少。”
这确实。
虽然从宏观基数上来讲是普通人的犯罪事件更多,但从概率上来说,还是伐刀者犯罪的可能性更高。
毕竟侠以武乱禁,这是老道理了,人一有力量,就容易走向歪路。
而且伐刀者们通常拥有远超普通人的力量,他们的犯罪往往也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不过,江离的理解和黑铁严的理解明显不同。
“我必须要维护伐刀者们的秩序,所以像一辉这样的特例是不允许存在的。”
“?”
江离开始搞不懂了。
“伐刀者界,甚至扩大到整个社会,之所以有着鲜明的秩序,是因为人们理解强弱的差异,知晓自身的弱小,就不会愚蠢地想要冲击强大,不会执着于自己不该有的东西。”
黑铁严的语气犹如机械般,不带有丝毫感情。
“打个比方,联盟不会把F级的伐刀者当作是伐刀者来看待,而是将他们当作是普通人,那些伐刀者们知晓自身的弱小,就不会执着地想要踏入伐刀者的世界,而是甘愿成为普通大众的一员。”
“但如果他们知晓有一个F级的伐刀者,打破了这种常规,以弱小之身成为强大的伐刀骑士的话,会怎么样呢?”
黑铁严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会燃起他们内心中不该有的欲望,将这个人视作是榜样,觉得自己也未必不行,于是纷纷效仿。”
确实。
一旦黑铁一辉成为强大的伐刀者,必定会成为无数F级伐刀者的榜样,吸引他们不甘平凡地向上冲击。
“所以呢?”
“这会对现有的伐刀者秩序产生冲击。”
黑铁严回答道:“没有实力的人强行想要得到他们得不到的东西,最终造成的结果只会是秩序的紊乱,没有半点的好处。”
江离一时间都傻眼了。
“所以你针对黑铁一辉的理由,是因为他可能成为F级伐刀者们的榜样?”
“没错。”
黑铁严最终点头。
“他本身是没有才能的人,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别干,这样至少还算是为社会做出贡献,一旦他得到了成就,反而会成为乱象的开端。”
没有才能就什么都别做。
这就是黑铁严对黑铁一辉这个儿子的期待。
不,这根本就不是期待。
对追求骑士之道的黑铁一辉来说,这根本就是最大的绝望。
“……你这话对黑铁一辉说过吗?”
“说过,在你和他决斗的两天前。”
“原来如此……呵呵,所以他才说自己的心被亲生父亲折断了啊。”
江离发出了讽刺的笑容。
比赛开始那天,黑铁一辉的确有那么说过。
只是后来史黛拉和黑铁珠雫等人将他折断的心重新粘了起来,成为了他努力的新动力。
对自己这个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黑铁一辉没说,江离也不知道。
不过,江离知道自己对黑铁严这个人的想法。
“你这个名字和你真是贴切,对谁都非常严格,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江离发出了一声长叹。
“我就直说了,我从生理上讨厌你这个男人。”
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
完全不顾及对方联盟支部长的身份,直白地表达了自身的厌恶。
“何意?”
黑铁严目光微微闪动起来。
即便被他这么当面地表达厌恶,黑铁严也依旧没有动怒的迹象。
江离有些理解了。
这个男人并不是情感少,而是主动让自己活成了机械,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抹杀,目的是为了维持秩序。
只要是为了秩序,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舍弃,甚至冠以污名都在所不惜。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你,不过那时候单纯是觉得你这个人非常坏,连儿子都能压迫。”
江离想起了之前在森林广场锻炼的时候,过期萝莉一眼就看穿了他当时愤怒的心情。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真相,但我却越发讨厌你了,我原本以为你因为黑铁家族的颜面,厌恶自己的儿子,所以才想方设法地迫害他,但我没想到,你明明不讨厌儿子,却自己主动选择去迫害他。”
这比从一开始就像仇人一样厮杀,更让江离感到不爽。
因为他们明明有和睦相处的可能,却主动选择了迫害。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种歪理邪说,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是我最讨厌的说法,你的这种秩序观只会让我感到厌恶。”
江离完全失去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
“如果你叫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感谢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我不想要你的感谢,你也别来感谢我。”
他神情冷淡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