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来的文老师走上讲台，第一件事就是问:“同学们，你们有什么梦想啊？”

“当医生”“当警察”“当律师”等声音冒了出来，文老师安静的听着，笑着扫视台下每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忽然，他看到一个与其他活跃孩子都不同的男生，他低头看了一下座次表，喊了一句:“艾赫！”

男生还是没有反应，同桌的女生轻轻推了推他。

他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后，感觉一片茫然，揉了揉睡眼才看清黑板上的字:“嗯……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大侠，游走江湖，惩治邪恶，发扬正义！”

艾赫睡意一下全无，他双手叉腰，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段话，自以为豪情万丈，结果却没有听到期待的掌声，他看看旁边的同学，才发觉他们都在偷笑。

“你昨晚又熬夜看武侠小说了吧！”

“醒醒吧，现在哪有什么大侠，都二十一世纪了！”

“想当大侠，先治好你的怕黑吧！”

……

艾赫的脸涨得通红，相当窘迫地坐下了。他无法反驳，因为同学们说的都是事实。

那节课的后半部分他不知道怎么度过的，似乎发了一阵子呆，下课铃声就很应景地响起了。

二

放学后文老师到了教室，发现艾赫一个人还在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他叫了艾赫一声，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跟前，艾赫正满腹疑问，“来，把手张开。”

艾赫右手掌心里被放上了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有着披蓑戴斗笠的剑士印花图案，他有些奇怪:“送给我吗？为什么？”

“对，见面礼，很快你就明白了。”文老师神秘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就走了。

回到家，艾赫做完作业，伸了个懒腰便打开昨天没看完的小说。这本小说叫《奇侠》，讲的是一个平凡人于树遇到大师后，幸运地拜师学习，闯荡江湖数十年，终成一代高人的故事。艾赫津津有味地看了两个小时后，想出去上厕所，他想起白天文老师给自己的卡片，把它夹在书里，应该就是普通的书签吧！不知不觉天色已黑，他打开手电筒，想喊哥哥陪他去外面，又想起白天被嘲笑的那节课，下定决心:不行，我得独立起来！

于是他壮着胆子打开了门，用手电筒照了一下门外，外面安静得出奇，突然“哐当”一声，他尖叫起来，又很快捂住嘴，轻拍胸口安慰自己说:“没事，只是关门的声音。”

他穿过石子路，发现对面有个高大的黑影，刚想往回跑，结果摔了个狗啃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没事吧？”是一道低沉的男音。

他抬起昏沉的头，迎着月光看，发现来人一副江湖侠客扮相，只是半张脸被黑纱遮住，只看得到一双眼睛。

他被一双强劲的手拉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才发现一切都变了。

三

“我这是在哪里？”他问了一句，游侠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紧接着摇头叹气道:“看来徒儿摔得记忆都丧失了。”

接下来他得知自己叫于树，是一位农家少年，从小热爱武艺，而面前这个男子则是自己的师父，名叫鸿安。

听到这里，他觉得这个身份很熟悉:这不就是《奇侠》的设定吗？难道，我穿越到书中的世界来了？

他的心“突突”地狂跳起来。

他弓起手，像模像样行了个礼:“师父好！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记起来就好，这回去端大贪官杜牧荣的老巢。”

之后鸿安带着他游走江湖，结识不少义士，惩恶扬善，盛大的江湖也有不少腥风血雨，他常常犹豫，而鸿安看不到表情的脸上，坚定的眼神时不时注视着他，激励着他前进，他经历过这一切，才敢确认自己确实来到了书中的世界。

真实经历可比描述有趣多了！他想。

正在他要救下被诬陷的草民是，眼前一道光闪过，衙门不见了，四周又是他熟悉的房间，面前的书桌上，正端放着那本《游侠》。

他翻开书，书签果真被夹在了于树救草民的那章。他拿起书签细细看着，觉得上面的图案很美，忍不住轻轻地说:“谢谢你让我有这么棒的体验。”

他想到刚才的奇幻之旅，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又想到鸿安的那双眼睛，一开始就觉得很熟悉了，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四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了学校，在座位上端坐好，等待着文老师来上课。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也没看见文老师的身影。最后，一个胖胖的女老师走了进来，说:“今天文老师请假，由我来代理班主任，现在开始上课。”

艾赫顿时有些失望，他看着放在抽屉里的书签，想到了那双坚定的眼睛，“作为大侠，我得振作起来！”

他挺直了腰板，开始认真听课，一天下来，他觉得过得很充实，完全不同于过去昏昏欲睡的课堂空虚感。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十字路口，一辆摩托车撞上了一个老奶奶，老奶奶跌坐在地上，正疼得“哎哟哎哟”地叫，骑摩托车的人摘下头盔，看到老奶奶鲜红的伤口跨上车想逃，老奶奶立马喊住他:“喂，小伙子，你撞了人还想逃吗？”

这喊声引来不少路人围观，年轻人见势不妙，干脆将计就计:“你这老太婆，见我车来了就故意往车上撞，还不是想敲诈我的钱！”

说完，还颇为自信地大呼:“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老太婆就是想碰瓷！”

看样子围观群众没有一个目击证人，而艾赫亲眼见到是小伙子惹的祸。平常这个时候他都会胆小地溜走，年轻男子有强壮的手臂，自己也没有绝世武功，难免有点害怕。但这一次，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决定去揭开真相。

艾赫钻到人群中，把事情经过都详细讲了一遍，讲的时候，心在狂跳，年轻男子还想血口喷人，被交警拦住了。看过监控后，年轻男子灰溜溜地认罪，路人们都向艾赫投来赞许的目光。

躺在病床上的老奶奶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谢谢你，小朋友，你简直像……”

“大侠！”艾赫脱口而出，一出口就后悔了，旁边的护士和家属都笑了起来，他觉得脸在发烧。

老婆婆也乐呵呵地说:“对，见义勇为的大侠，若不是你，我说不定就被那个小伙子诬陷了。”

回到家的艾赫半天还没缓过神来，望着满箱子的武侠小说，他陷入了沉思。

五

“前几天艾赫同学在回家路上，救了一个受伤的老奶奶……她给学校写了封感谢信，大家把掌声送给艾赫同学！”艾赫被一片掌声包围，红着脸接过感谢信，转身小跑回到了座位上。

文老师递给艾赫的不仅仅是一封信，还有一张书签，不同的是，这次书签上有了字:

致艾赫

你一定有很多想问我的事吧？不过这都是秘密哦！我不觉得你是一个胆小的男生，你会为自己的梦想豪言壮语，会对素不相识的老奶奶伸出援手，都证明你很勇敢了。

文老师

同学们围住他:“艾赫，你真的好像个大侠哦，换做是我，肯定没那个胆！”

还有人问他:“艾赫，你怎么做到的？”

他低头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抬头神秘一笑:“秘密！”

“嘁——”同学们在一片唏嘘声中散开了。

他看到讲台上的文老师温暖的笑，恍惚中又想到了前几天捐书活动里，自己抱了一大摞的武侠小说，整整齐齐地放在捐书箱内。

“哟，全都捐啦？”文老师见状，走过来打趣道。

艾赫点点头，说:“我老是沉浸在过去的江湖里是不好的。而且，现在也没有大侠了。”他抚着那本《游侠》，像是有万般惋惜一样，文老师的笑容收敛起来，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艾赫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可以成为现代的大侠，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

比如，他把书捐出去，也想让山区的孩子们开开眼，知道过去有这么一个刀光剑影的江湖，知道有这么一种人，总是善良的，能够救人于危难中。

不管是文老师有奇妙的魔法，能够将他带入书中世界，还是自己正巧做了一个江湖梦，在梦中奇遇和文老师有着同样眼神的师父，都已经不重要了，那段回忆将留在他心底，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成为一个新的秘密。

他看着那双温暖的眼睛，也回报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