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霜摇摇头,说:“我不回去,我听说启明帝当年喜欢在朝堂上,众目睽睽之下传送走了,去做国运任务,让百官坐等,瞬息可返,是不是有这样的事?”
“所以实际上你去做国运任务,你在那边过了很久,这边只是短短一瞬。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次有危险,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才让我走的?”
楚爻无语,懊悔的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心说我找一这么聪明的媳妇儿干嘛,不好糊弄啊。
他干笑了两声,说道“:“你想多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危险。我是觉得项国公那边等不得。”
“如今你为苏砚群的那个案子出头,已经得罪了一太后党,太后更是视你如眼中钉,又因为你的父亲,碍于面子不好立刻发难。我总得保证了你的安全才没有后顾之忧。”
唐一霜只是望着河水,静静的不出声。
楚爻知道说不动她,只得从储物包裹里翻出两样压箱底的宝贝,说道:“突然想起来,我这里还有宫中翻出来的软猬甲和金丝手套。”
“这软猬甲穿在身上不怎么厚重,看着与平常无异,但是可以刀枪不入,金丝手套也是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可以空手接白刃,我有九阳神功护体用不着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这些东西你回头穿戴上防身,可好?”
唐一霜心里难受,不肯接过,倒是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狐狸崽,一直睁大圆溜溜的双眼,看着两人说话,忽然出声说:“姐姐你就收下吧,我听石矶娘娘说了,但凡有人说突然想起什么的,其实都是一直放在心上,大王把你的事放在心上啊,所以你就是他的心上人。”
“你这小家伙又知道了。”唐一霜脸红了,抚摸了一下小狐狸头顶的光滑的绒毛。
楚爻赞许地朝着小狐狸竖起了两个大拇指,说道:“妲己啊,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嗯嗯,好的,大王。妲己喜欢吃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鹌鹑,炒肝尖儿,桂花翅子……“
“……你就跟唐姐姐混吧,你俩保证能说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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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才过,勤国公家出的大事,就被传遍了整个京城。
才被赐婚要做宁王妃的刘家最后一位嫡女刘碧萝,不知怎么就七窍流血死于非命,半夜发现她的丫鬟吓的魂飞魄散,停灵的时候,不知怎么又冲撞了尸身。
刘碧萝死而复生,却变成了僵尸,接连咬伤了几名丫鬟,被咬伤的人都神志不清,有跟着尸变的可能性。
国公府请了人开坛做法,说是刚死之人有心愿未了,煞气积存在体内,吸收了太多阴气,这才发生了尸变。
城中新近有人故去的人家,停灵的时候,遗体竟然也出现了尸变的征象。
又有消息传来,安葬之前三位千金的墓地里,昼夜传来抓挠之声,把守墓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来报信。
流言蜚语都说勤国公家四位千金都是要嫁入皇室之前横死,皆是因为无德天谴所致。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勤国公府成了千夫所指的罪魁祸首。
丧女之痛再加上朝堂诸官进言攻讦,老勤国公回来之后,就气的病倒在床。
勤国公李氏,数天之内就愁白了头发,早就没了平日里在贵妇堆里趾高气昂的威风,连夜进宫去面见太后。
这个嫂嫂是在太后没进宫之前,就对她多有照顾的,姑嫂感情不错,太后对她很是客气,忙让人赐座,又端了参茶来暖身,勤国公夫人坐下就拿着帕子拭泪,絮絮叨叨的说话:
“太后娘娘,一晃我都是老婆子了,你在娘家时,我可有什么错处?”
“大嫂怎么说这话,以前家里每天早晨起来出去卖豆腐,嫂嫂为了我能多睡,不让我早起,那些半夜起来推磨磨豆子的活儿,都是你在干。”
“姑娘啊,我是妇道人家没有见识,我这几个女儿你也是看着她们长大的,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我那碧萝孩儿,变成僵尸之后死不瞑目一瞧见人,就会扑上来撕咬。”
“最后做法的道长用桃木剑跟黄符镇住她,强行放回棺木里,里头咚咚咚的声音响了整晚,直到我赶去抚着棺木说,我儿,你是有什么冤屈,为娘去跟太后娘娘恳求,让她帮你解开这冤屈。那声音才停了下来,我这做母亲的心,像是油煎一样。“
“你想让她们当皇后,母仪天下,可咱们刘家没这个福分啊。”
太后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怪几个外甥女是自己害死的,不由得跟着掉下泪来,说道:
“嫂嫂不要那些人蒙蔽了,如今那些保皇党的大臣,多少人想看我们刘家的笑话,今早在朝堂之下,无数见风使舵的大臣,说让哀家撤帘还政,说刘家是遭了天谴,哀家不信,我嫁给皇帝多年,不一直是好好的,定是有人要害我们刘家!”
勤国公夫人止了哭泣,半信半疑的说道:“若真是如此,上次项国公家那小丫头,查什么内监弑父案,一天就破了案,不如喊她来试试?”
“是,此事不能声张,哀家让她以拜祭之名,上门查看,若能查明真凶,哀家一定把那人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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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怕鬼女神探唐一霜,又被连夜急诏,得了一块御赐金牌,半夜赶往勤国府寻找刘碧萝暴死身亡的线索。
次日,宁王一身素服守在灵堂之前,面容悲戚,哭的情真意切,嘴里说着自己命运多舛,福气浅薄,娶不到如此贤妻。
唐一霜上了三炷香,转身对宁王施了一礼,说道:“宁王爷,打扰一会儿,臣女有几个问题,想要您帮忙答疑解惑。”
宁王不理她。
他身边的心腹小太监忙赔笑说:“唐姑娘,我们王爷悲伤过度,昨天哭了整晚,实在是没心思回答姑娘的问题,咱们改日再问吧?”
唐一霜不为所动的亮了亮御赐金牌,并没有退缩。
宁王气抖冷,起身说道:“唐姑娘,在我未过门的亡妻灵前,你如此不敬是何道理,不要以为你是项国公之女,小王就不敢动你。”
唐一霜说道:“宁王爷说是在哭了整晚,但是你双目清亮,黑白分明,眼中一点血丝也没有,双眼亦不红肿,莫非都是干嚎吗?”
被当众打脸的宁王怒极,反唇相讥:“唐姑娘言辞锋利,胡搅蛮缠,京城贵女无人与你结交,就是因为你平日为人倨傲,眼高于顶,本王素来宽厚待人,今天只能驱逐你这不讨人喜欢的恶客,请从我岳家出去,勤国公府不欢迎你这种无事生非的女子登门!”
唐一霜明眸流转,丝毫不见生气,反驳道:“宁王爷此言差矣,你觉得我不招人喜欢说明我不想招你喜欢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这点事都不懂?”
这一席歪理说的理直气壮,直把宁王气得脑瓜子嗡嗡直响,他向来擅长虚伪客套,平素周围的人也都多加恭维,不敢拂逆他的意思,真就没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当面怼过。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喝道:“一派胡言,来人,请她出去。”
唐一霜朗声说道:“我乃奉太后懿旨查办此案,要驱逐我出去,不知是王爷大还是太后大,又或者王爷在心虚什么?”
宁王面色铁青,唐一霜环顾四周,看见公府下人和前来吊唁的宾客竖着耳朵在听,继续说道:
“既然宁王爷不愿意换个地方,那我就在这里问了,听说头几次刘家千金要嫁入中宫,纳彩的聘礼都是宁王爷亲自送来的,可有此事?“
“有。”宁王咬牙切齿挤出一句。
“而去世的刘家四千金碧萝姑娘,上元节当晚是由宁王爷送回来的,是也不是?”
宁王一张马脸拉的老长,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巧合的是,国公府的四位千金去世前一晚都见过宁王爷,而且都和你单独待了一小段时间,最后死状一模一样,都是七窍流血而亡。“
“宁王爷你猜,我在刘家姑娘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匆匆赶来的勤国公夫人,听到这话一个踉跄,颤颤巍巍地扶住贴身丫鬟,看宁王的眼神是既惊且惧。
宁王张皇失措,向左右亲卫喝道:“你们是死人吗?任由她这么妖言惑众,构陷本王,还不快快给本王将她拿下?”
“朕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门庭处响起,楚爻头戴玉冠,身穿帝王的明黄服色,缓缓走了进来,站在了唐一霜身畔。
小声在她耳边说:“我没来晚吧?”
“有点早。”
“那我走?不是,他们都说拿下了,我再不进来,伤着你怎么办。”
“别贫了,我穿了软猬甲。”
满院的人赶紧都跪下恭迎圣驾。宁王看着一对璧人站在自己面前窃窃私语,嫉妒之心大起,恼恨交织,竟然直挺挺站着,并没有跪下。
“王弟,你还有什么话说?”楚爻沉声说道。
宁王冷笑:“我有什么话说?楚爻,你凭什么证明我是杀害四位表妹的凶手?死人不会说话,你和项国公家这个小妖女早有勾结,想拿着莫须有的证据来置我于死地。”
“你别忘了,我才是母后的亲儿子,她不会任由你来污蔑我的。”
“说的好!刘碧萝棺木在前,你敢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一声你问心无愧?她昨夜可是叩了整宿的棺木,只为鸣冤。”
“你既然不怕她,为何早上出门的时候,吩咐下属带着煮熟的糯米和银珠?”
“为兄不妨告诉你,女子化为僵尸,就是心愿未了,魂魄不去,藏在尸身里,只有亲手杀掉她生前所恨之人,才能往生。”
“你说母后会帮你,你可知京城疯传是勤国公失德,才导致爱女接连横死,你可知朝堂之上,诸位言官攻讦太后,说是她执意为了立刘家女为后,才导致京城血尸横行?”
“你为了自己的私欲,接连害了勤国公家四位千金,害得天下流言蜚语,悠悠之口,积销毁骨。母后眼下为了此事,就要撤帘还政,而这一切,都是拜你这个亲儿子所赐。”
熟知剧情的楚爻字字诛心,不断用只有宁王自己知道的秘密,攻陷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只是虽然他说的句句都是实情,但是没有真正的证据。
宁王目眦尽裂,吼道:“你说谎,我没有,我没有毒害她们,都是你,你找人害死了她们,然后栽赃到我头上。”
他跪在地上,抱住勤国公夫人的双腿,撕心裂肺地大声哭道:
“舅母,我是真心爱碧萝的,她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忍心害他,都是眼前这个假仁假义,满口道理的皇帝,他早就心仪项国公之女,处心积虑的设下毒计,在这里把杀人的罪责推到我的头上。”
“舅母,他们全无证据,你千万不要被他们蒙蔽了呀。”
老迈沧桑的勤国公闻讯赶来,见到的就是如此凄凉难堪的一幕,他走上前来,拱手向楚爻说道:“陛下,事关皇家颜面,我的四个女儿尽皆惨死,但无凭无据,真的不能就说辞儿是杀人凶手啊。”
“老国公,朕是想让他自己亲口承认,这样碧萝表妹泉下有知,亦能含笑。”
“楚辞,你既然铁齿铜牙,不见棺材不落泪,朕就让你心服口服!”楚爻转身向苏砚群吩咐道:“将昨天唐姑娘在碧萝表妹房中搜出的帕子呈上来,让宁王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那是一方皎洁的素帕,只在角落里绣了一从竹子,上面以鲜血断断续续写了个宁字。
楚爻冷笑道:“世人皆知,朕这贤王弟弟,最喜欢绣有竹子的衣衫,刘碧萝一片拳拳爱你之情,纵使写下宁字,还是藏起了手帕,不欲让人知晓,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是被唐姑娘发现了。”
唐一霜微有迷惘地看了他一眼。
宁王终于崩溃,瘫倒在地,喃喃说道:“碧萝,碧萝我可以救你的,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害了你。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