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咛。”一声细若蝇蚊的呻吟声,打破了黑夜的沉静。
霎时,陆离睡意全无,右手触电般收回,受伤的左臂顺势前压,死死将那人影抵在墙上,右手已摸出腰间匕首,径直刺向那人脖颈。
“呜···疼···”
陆离的匕首停在了那人脖颈前,他举着匕首细细端详着,这人影身体瘦弱无力,也不像什么刺客,便收起匕首,点亮了灯。
这才发现床上正摆着个五花大绑的少女,那女孩手脚给紧缚着,嘴里也塞了团破布,正一脸恐惧地望着自己。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吓成这样,陆离心中不由得有些恼火。
他扯下堵在女孩嘴里的破布,解开了她的束缚,问道:“你是常家人?为何白天没有跟着走?”
女孩惊魂未定,颤抖着说道:“奴婢名叫常樱,是常家·······”
听女孩讲述一番,陆离才明白,这女孩是常老太公的孙女,此番常家遭难,她被父母藏在稻草间才躲过一劫。当陆家军抓住她时,见她年轻貌美,又迫于陆离严令不敢欺凌妇女,索性被牛刚绑了扔上了陆离的床······
明白了前因后果,陆离脸色阴沉,牛刚这混账当真心大,这女孩跟自己有血海深仇,就被这厮不声不响送到自己床上,看来这厮还是皮痒痒,欠收拾······
说起来,从自己穿越以来,便一直是和一群糙汉子打交道,寨里几个健妇,也都是年老色衰。眼前这少女,皮肤白皙,体态婀娜,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比寨子里一群黑厮养眼多了······
陆离坐在床头闭上眼睛,揉捏着胀痛的脑袋,问道:“你父亲呢?”
少女缩在床角,不敢直视陆离的眼光,低声道:“被贼·····死了”
“你母亲呢?”
“悬梁····了”
“那你为何没去死?”
“我·······我怕······”少女声音颤抖,大颗的泪水落下,已是濒临崩溃。
陆离软软依靠在床头,一脸倦意,
“我杀光了你全家,你恨我吗”
“我····我·····”常樱双目含泪,嘴巴张了又张,始终不敢说出那个字,她颤巍巍望向陆离,这才发现对方已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陆离起床舒活筋骨,却发现常樱仍坐在床头,怔怔望着窗外。
她眼圈红肿,脸色苍白,显然是一宿没睡······
“我手下不养闲人,我现在给你两条出路,要么收拾好行李,去找你的亲族,要么留在庄子里,教我手下的军汉认字,你选一个吧。”
“我······”常樱低下头,陆离让她去找自己的亲族,显然不会好心到派人护送自己,自己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妙龄少女,若是走出庄墙,怕是不出一日便要给人吃干抹净。
纠结了片刻,她还是没有勇气面临死亡,还是选择了第二条。
“好,只要你恪守职责,好生办事,这常家庄便没人敢欺辱你。”
看着温顺的常樱,陆离满意地点了点头,士兵的识字率对于军队战斗力的提升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他手下多是目不识丁的糙汉,操练时一遇到复杂些的命令便乱组一团,他计划开展识字班,就从各小队长开始,逐批扫盲。
安排妥当后,他走出房门,大喝道:“牛刚,滚出来!”
片刻功夫,牛刚上衣都没穿,光着膀子便跑过来,
“我床上那女人,是你绑来的。”
“是俺,少主怎么样,俺这差事办的不错吧。”这厮一脸得意,全然没看到陆离不善地目光。
“军规中明令禁止私藏妇女,俘虏来的女眷要归入健妇营,你为何明知故犯?
“我····”牛刚支支吾吾,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那女人跟我陆家军有血海深仇,你把不声不响把她安排在我的房中,她若私藏刀具,我岂不是要命丧妇人之手。”
“我····我把那娘们绑起来了····”
“还敢嘴硬。”陆离神色凛然,牛刚打了个寒颤,讪讪闭上了嘴,
“去到你爹那领板子吧,下次若再犯,便把你跟那些脑袋一起吊门口上,挂上个三天三夜。”
·········
随着一阵瘆人的咯吱声,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下,一队手持长矛的兵丁鱼贯而出,守卫在吊桥两端。
庄门打开后,便有佃户扛着农具,陆陆续续出庄干活,路过门口时,佃户们好奇地回头打量两侧的守卫,几名守卫都是手持丈长的长矛,身披黑色披风,虽然几人都是穿着简陋,但脸上的悍勇之气,却不是之前常家的护院能比的。
庄墙上也有几个汉子,都是背弓挎箭,目光犀利,门楼两侧探出两根粗壮的炮管,看得佃户们心里瘆得慌,正要匆匆离去,却被一条长长的队伍挡住了去路。
队伍估摸着有五十人,排成长长的两列纵队,队伍虽歪歪扭扭,步伐混乱,却始终保持着紧密的队形。
这支奇怪的队伍围着常家庄跑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无一人掉队,看得田间劳作的佃户一阵咋舌。也不知这伙杆子咋想的,操练起来这般拼命·······
陆离立于门楼上,看着散乱的队伍,眉头紧皱。
因为时间紧迫,自己一直都是更侧重于操练手下的刺杀技艺和阵型变换,而忽视了基本的队形和号令上的整齐划一,而在此战,便暴露出了短板。
首先是阵型散乱,队员间的磨合不够,以至于最开始涌入寨子时,新兵找不到队伍乱成一团,没能在第一时间追击溃逃的庄丁。
其次是军令传达不通,自己在巷子中再番强调队伍散开,但这帮士兵在混乱间,全然将自己的命令当作耳旁风,以至于面对火器时伤亡惨重。
最后便是士气问题,这帮新兵蛋子打起顺风仗来是不听号令,闷头直冲,但被两门虎蹲炮齐射一轮,便两腿发软,士气崩溃,若非自己力挽狂澜,恐怕便要功亏一篑了·······
总而言之,这些人还是欠军棍,欠操练,不过,他现在有足够的钱粮打磨这些人·······
“张叔有什么事吗?”一旁的张耀扬面色纠结,似乎有什么心事。
“掌盘子,我···”张耀扬欲言又止,“您昨日犒赏参战的每人赏银十两,寨子的老兄弟都不太满意,大伙都,都·····”
“都觉得和这帮喽啰并列领赏,辱没了他们?”
张耀扬支支吾吾,还是点了点头。此战新兵直面庄丁精锐,又在之后的巷战中伤亡惨重,反倒是他们这些老匪,因为是偷袭未受到多大的伤亡。
他心知这些新兵的表现不必他们这些老人差,但无奈一众老匪闹得厉害,他只得硬着头皮前来领赏。
陆离思量了片刻,淡淡道:“是我疏忽了,之后便给老营的兄弟加倍补上。”
张耀扬松了口气,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去。
陆离表面客气,心中却是更坚定了老营不堪重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