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阁图册》言:诛天所选,隐迹灭踪,遁入异世。
这是王普记得的《麟阁图册》的内容的,最后一句话。
在永丰王普跟踪夏灼和顾梵生时,看两人异于寻常的处世方式,便让王普开始心生疑虑。他们没有男女之防,不将人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同等相待,视人命高于一切。对徐末儿是这样,而夏灼对林如珍这样一个卑贱的奴婢,也是这样。
于王普而言,他们的这些举止,犹如异类。这些他都同赵阶讲过。
如今两人的过往背景又是一面空白,王普不由便想到了《麟阁图册》上的这句话。
隐迹灭踪,遁入异世!
“关于《麟阁图册》,今后再不可提!”赵阶因年老而浑浊的双眼朝王普看来,锐利深邃,“她只是我的女儿,我已找人择选吉日,带她入祠拜宗,正式归于赵家。”
“王普谨记!”王普当即跪地,额头磕在冰凉的地面上,道。
“夏灼与顾梵生的身世过往,你安排的妥帖些。待她认祖归宗,只怕多生事端出来。”赵阶本意是要寻夏灼养父母,他总是报答的,可没想到查的这么个结果。
当年参与《麟阁图册》的抄录,赵阶自然也书中内容,但他不能让女儿牵扯其中。图册他们才窥探了多少?关于隐者的以后,又是什么?是否会牵扯到皇甫昊与司徒信?
赵阶不想知道这些疑问,他只想让好不容易寻得的女儿,平安喜乐。
“是!”王普道,“暄少爷醒来,想必不会再找夏灼寻仇,只是顾梵生还在田庄,赵业吉知道他与夏灼相识,只怕要吃些苦头,那要不要将他调回来?”揭露赵子暄罪责的状纸,便是王普在孙德明死后找人偷来的,自然明了那些罪状足以让赵子暄对夏灼忍气吞声,对顾梵生可就保证不了什么了。
“让顾梵生暂且留在那里,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夏灼该好好明白些道理了。”赵阶语闭,挥手让王普告退。
王普离开赵阶书房,先是处理了手上的状纸。
还未到任的姑苏知府李瑞是块硬骨头,一向以不畏强权出名,尽管赵阶有恩于他,王普也不敢奢望这位李知府领情,所以只能找府衙里的人买来这些关于赵子暄的罪状,以求了事。不然赵子暄做的这些事,有是个脑袋只怕也不够李瑞砍的。
临近正午,王普去门房领完三十个板子,一瘸一拐的便先去找了夏灼。
夏灼在他眼中甚是单纯,性格他也了如指掌。上午她去见赵阶时,明显时被吓住了。
面对强权无力反抗,在弱小浅薄、无能为力之感下生出的恐惧,王普比谁都明白。
王普找到夏灼时,夏灼正在书房给顾梵生写信。顾梵生离开了半个多月,她竟然都没想起来给他去一封信。
见王普推门进来,一瘸一拐的走到茶几前,伸手扶着以稳住身体,夏灼小跑着过来扶他,“真挨了三十个板子?”
“老爷亲自下的令,谁敢耍滑?你不用扶我,我自己站着反而好些。”他说着,从夏灼手中抽出手臂,让两人拉开些距离
夏灼皱着眉垂头,愧疚与担心溢于言表,开口说话,声音几乎要哽咽,“都怪我,对不起!”
“你做的对!”
夏灼猛然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她从赵阶那回来,她便已经不知道自己打赵子暄对不对了。她只知道,如果她不动手,王普不会挨三十个板子,如珍不用担心家里遭赵子暄报复,顾梵生也不会无辜卷进来。
可王普却说,她做的对!他明明替她挨了板子,他明明在带她去见赵阶时,已经动了怒气。
“所有人都知道你对,可是夏灼,只有当你足够强大时,你认为的‘对’才能是‘对’,否则,‘对’也可能是‘错’。”王普平静的看着夏灼道。
夏灼抿唇点头。她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就像在擂台上被人打的两眼发黑,身体沉重如注铅块之际,有人用力拉了自己一把,而她足以靠着这一秒的缓冲,重重反击。
“如珍能不能不去服侍赵子暄?”夏灼问。
“林家是赵家的佃农,种的是赵家的地,林如珍不去找赵子暄,只怕他们家这地是种不了了。”王普道,“马上就要秋收,林如珍的弟弟还等着自家粮食丰收后,换得银两去帝都参加三年一次的殿试。为了凑路费,他已耽误了三年。”
林如珍的弟弟林满在姑苏也是小有名气的寒门才子,满腹经纶,乡试、会试一考即过,只等殿试,鲤鱼跃龙门。
依照林满的才识学名,不是没有人要出钱资助他,可赵子暄对林满一向看不惯,也就没人敢搭扯林满。当初林如虹从了赵子暄,肯定考虑到了弟弟的前途。
“你不能想想办法?”夏灼不死心道。
王普只看着她,并不答话。
夏灼只能不甘的叹气,又问,“你也清楚,赵子暄那个仆人知道我与顾梵生认识,我怕他对顾梵生不利。”
“我会安排,你放心。”王普自然不能对夏灼讲实话。顾梵生要吃些苦头,这是赵阶给她的惩罚,“明日我要检查你的字,今天好好练。”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我送你回去吧。”夏灼再次上前扶他。
“男女有别,夏灼!”王普有些无奈道,“你院前守着那么些家丁,以你的身手也用不着他们来保护,就让他们送我回去。”
听他这么说,夏灼道,,“行,那让他们送你回去,我送你到门口。”夏灼没松开他,只扶着他走。
“我要给顾梵生写封信,你能不能找人帮我送去给他?”夏灼见他又要开口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便再次开口问道。
王普挨得板子不轻,也就任由夏灼扶着往外走了。“你写好派人送来给我,我找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送到门口,夏灼示意家丁过来,让他们接过王普。